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花落君可晓》星显 文案: 站定季黎不动摇。季子第二卷出场。 黎宇落在学堂第一次见到北晓的时候,她穿着加小版男式衣袍,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小心翼翼的喜欢,不容于世的惶恐,卑微,退步。 当她在这段单方面的,战战兢兢掩藏着的感情里成长到敢于伸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连头也不回。 失去之后,学会了勇敢。 至少,她没有空手而归。 下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离京不得归,再也不能见到北晓的黎宇落在路上偶遇要寻她的人。 那人摸摸脑袋笑了笑,朝黎宇落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我觉得我们是同类。” 原来,我们才是同类。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宫廷侯爵 边缘恋歌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宇落 ┃ 配角:柳涵笙 ┃ 其它:北晓,季回珲   汝非良人 第1章 满城梨绽   忠良遗腹落尘世,   一纸金书入皇家。   龙心大悦宠万千,   奈何痴呆少年郎。   黎元帝建国初,其兄受封为定北王,镇守一方。   元盛二年,定北王殉国,其妻悲痛欲绝,产下一子后随之离世。   元盛二年春,定北王遗腹子出生之日,梨花相继开放,满城飘雪。   帝大喜,视此子为祥瑞之兆,念及定北王,大赦天下,举国同悲,不顾百官劝阻将定北王遗腹子视为已出,收为九皇子,宠爱有加。   不知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还是人们口口相传中夸大了事实,相传诏书送至定北王府时无人迎接,一问才知老总管自觉王府没落,携金银器具潜逃,仆役四散,偌大的王府使人倍感萧条。   元盛八年,九皇子黎宇落六岁,由于并非正统皇室出身,母妃又不在人世,她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接受嫔妃的启蒙教育,黎元帝原本指派朝中大臣担任老师,欲继续将她养于宫中,受宠的皇子都是这般,但黎元帝的皇子中享有此誉的也只有太子一人而已。   百官再次劝阻,称此举危及太子地位,一时又将这位年幼的九皇子推上风口浪尖。   帝深感无奈,只好将九皇子置于十王宅,皇子们长大及接受初级教育的地方,赏赐诸多玩物,并许诺在九皇子齿胄之时封王,允她搬回原定北王府居住。   满朝哗然。   黎元帝子嗣虽谈不上众多,但也不少,光是亲生的皇子便有八个,公主更是破十之数,除了太子早早确立,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在成年之前被封王。不论哪一个朝代,这种情况都少之又少,而出现的人,往往被认为是太子的第二人选,就算不是太子,造反的可能性也极大。   为帝者金口玉言,既已传得世人皆知,门下省便没了拒绝的机会,朝里朝外,不知有多少或明或暗的视线盯着这位年仅六岁的小皇子。   不仅如此,黎元帝还为小皇子寻了一位侍读,许是之前的一连串恩泽使得小皇子风头太盛,怕对小皇子不利,侍读定为柳中书令庶子。   庶子起不了风浪,有人不以为然。这柳中书令,正二品文职,朝中元老,身为皇帝诏书起草部门的一把手,地位不可谓不高,在这样的背景下,庶子原本会起的低调作用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年龄不小,二十有一,尚能保持良好风度对这位多出来的弟弟表达祝愿,其余皇子们,尤其的年龄尚小的,已经准备好在十王宅挑起些什么事端了。   初出深宫,又换了一个陌生环境,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的黎宇落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这年,是元盛八年,黎宇落六岁,柳涵笙六岁。   相传,二人形影不离,出了十王宅后,柳涵笙更是隐于王府一角,再未与主家联系。   好在,他身为柳家最不受宠的儿子,没有收到多余的关注,柳家香火鼎盛,也不缺他这一个被“发配”到无用之地的子嗣。   世人皆语:宇柳不分。   几千年后的今天,人们已然不知柳是否真的存在过,是否是孤寂已久的黎宇落执念太深,而想象出的另一个自己。   十王阁每院宫人四百,百孙院宫人三十又四,未来的王与郡王的区别早早体现了出来。   即便是回到属于自己的大院落,黎宇落也不敢掉以轻心。   自她睁开第一眼起,对父母的印象就是空白,身边只有奶娘和几个忠心的老仆。   被接入宫中后,黎元帝安排的人她更不敢信任,奶娘和老仆都被留在老王府,对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危急的情况了。   还好她不是孩子,可在此之前,她不过是一个平凡人。   在十王宅见面后,柳涵笙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黎宇落不说话,他也不发一言,影子似的跟着,离的很近,像个尾巴。   黎宇落喜欢一个人待着,帝感父母双亡对她打击过大,表示理解,是以她视线触及之处很少有宫人出现。   而这柳涵笙,黎宇落暗自皱眉,怎的如此不识好歹。   安置好一切后,宫人自觉退下,黎宇落单手扶在主屋的木门上,睨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柳涵笙上前一小步,毫不顾忌的拉近距离低声开口:“当心从高处跌落。”   黎宇落不自觉放大了瞳孔,随即双眼危险的一眯,冷声道:“你是谁?”   柳涵笙说完便退到了安全距离,不卑不吭的应道:“柳涵笙。”   “我是说……”黎宇落压低了声音,“你是哪里人?”   和她一样吗?   这回换柳涵笙睁大了眼睛。   “京城人,黎王朝的子民。”这是想声明自己不是奸细。   黎宇落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有些失望。   也是,她这样过来的人,有多少呢?   既然不是,这个六岁的孩子,可是聪明的有些过……   虽然皇帝的意图并不是他说的捧杀。   想到这,黎宇落又眯了眯眼,不再言语。   一开始,黎宇落与柳涵笙的关系并不好,不止是他,可以说,黎宇落排斥着所有人。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又或许是两人的友谊不值得被关注,黎宇落与柳涵笙相熟的这段被埋没在历史中,柳涵笙是否真的存在,无人得知。   当关于二人的这段时间的断层结束的时候,已是元盛十六年。   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柳涵笙,一如从前,充当着黎宇落的影子。   不再被排斥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朝中背景大多取于唐,有改动,朝代定为架空。   柳涵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他,他,单人旁,不是另一个主角。   这篇文不出意外会是长篇……但是不会太长,笔力不足望见谅。 第一卷 的小姐姐是黎宇落成长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不是归宿,所以这段感情是黎宇落单方面的,be,归宿在十七章冒泡。 第2章 齿胄之日   元盛十六年初,九皇子齿胄的日子。   说到这九皇子,她就像在一波平静的湖水中被投入的一粒石子,本该泛起阵阵涟漪,晕开的波纹不仔细甚至发现不了。   只是这粒石子注定不平凡。   在她未成长起来之前,这粒石子只能被人抛来掷去,一双巨桨搅动了整个湖面,而她,无可奈何,被动的顺着晕开的轨迹旋转,下沉。   皇室里并无与她同龄的皇子,与她同时齿胄的是另一个人。   正二品门下侍中唯一的女儿,北晓。   是的,女儿。   北家在朝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北老家主,北晓的爷爷,乃当今圣上太傅,居正一品职位,虽无实权,却深得龙心。   北家主更是门下省一把手,有权驳回皇帝传达中书省草拟的诏书。   美中不足的是,北家人丁不怎么兴旺,仅有一双儿女。   北家主极为痴情,除正妻外再未娶妻,这一双儿女可以说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黎王朝民风开放,但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老家主便在征得皇帝同意的情况下为孙女定制了合身的男式衣袍,以男子的身份入学。   北晓也无需刻意假扮男子的一言一行,她是天之骄女,世人皆知。   北晓十四岁的年纪,再过一年便是及笄,还未许配人家,上门求亲的已踏破了门槛。   北侍中不愿女儿的幸福沦为权利的交易,一口回绝,希望女婿此生只娶一妻,在他离去之后,能护的住宝贝女儿。   这个现世平凡无奇的要求在封建社会算是极高,要知道,有权有势的人家巴不得儿孙满堂,开枝散叶是大事,只娶一妻的只有那些勉强能维持生计的小老百姓。   说是某天北晓兴了一个想读书的念想,没过几天便敲定了入学。   只是这入学的年龄着实令人深想,虽然皇子们入学大多在这个年纪,但及冠尚未,身为女子及笄却是近了。有多少人指望借着同窗多接近这位身份比之公主尚不逊色的天之骄女,即使不能将人迎娶回家,博得她的好感,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按照惯例,齿胄这天举行了非常隆重的仪式,意味着皇子开始长大成人。   皇子们的教学在弘文馆,崇文馆二馆进行,集中讲学。   齿胄仪式的时候北晓便注意到这位备受荣宠的九皇子,衣袍大小竟与身为女子的她相差无几,许是还未发育的缘故吧。   这位九皇子生性冷漠,周围硬生生空出一个圈,哪怕进行仪式时也是如此。   反观北晓,上前祝福的人一波又一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北侍中全程陪在身旁,乐呵呵的将祝福一一接下。   这一对比,黎宇落就显得落寞多了。   被人群包围着的北晓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和她一同齿胄,却是连那人的面容都不曾见到,仅是大致瞥见衣袍而已。   至于衣袍大小,许是她眼花了吧,一晃而过,连花纹样式都来不及留个印象。   翌日正式入学,北晓才来得及细细打量这人,但这人太过冷漠,除了与她同桌的侍读离的近些,无人靠近,无人愿意靠近。   身型瞧着真是小了些,与她这么个正牌姑娘家相差无几。   瞧瞧馆里的皇子们,谈不上虎背熊腰,也没有这么小的身板。   羸弱又冷漠。   这是北晓的第一印象。   在那九皇子身后坐了下来,九皇子坐的位子已极靠后,她这一来就直接成了最后一排,小侍读见她落座便机灵的准备好用具,接着坐在一边。   这可苦了眼巴巴的皇子们,前排空着的几个位子可是刚叫人搬来准备好的,桌椅摆放的离皇子们极近,哪知北晓看都不看,挑了个在他们看来最不舒服的地方。   一连几日,北晓都被皇子们团团围着,与她一同齿胄的九皇子那淡的可怜的印象被抛到了脑后。   这人永远来的比她早,走的比她晚,休息时间也想钉子一样钉在座位上,只能看到背影。   北晓没有多留意,很快与有心交好的皇子们打成一片。   几个月后,北晓看到前面空着的位子,才忽的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黎元帝许诺的封王似被遗忘在了角落里,不过令黎宇落稍微宽心的是,她可以搬回原定北王府居住,只是来学堂的路远了些。   这日北晓来的稍早,负责教授的先生还未到来。因为身份的缘故,先生是要早于皇子们到达的,待皇子们行过师生之礼后,他再向皇子们行礼。   无聊的盯着会来人的方向,没过多久北晓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走近。   只一眼她便知这是九皇子了。   宽松的男式衣袍显得她身型更加瘦小,虽不至于风一吹就到,但也差不多了。   她怎会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定北王的儿子?   这人慢慢走近,清秀的面容带点女气,眉是浅色的黑,稍弯成弧度,发色黑如墨,简单的用带子束着,步伐很小,没有习武人的稳重,还带点病秧子似的虚浮,白皙的肤色没有年轻人的血气。   身旁跟着的侍读虽与她差不多高度,看上去却壮了些许。   见北晓一直盯着她看,黎宇落冷淡的扫她一眼,打算直直走过。   她没有和生人开口的习惯,也不愿和陌生人谈天,哪怕主动打个招呼。   深宫里的这些人,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她走过的时候,北晓冒出一句话,令她僵直了身体。   好在她出汗不多,习惯了用冷漠掩盖自己的情绪,很快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余音使得她一阵恍惚,连自己如何走回座位都没了印象。   北晓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第3章 萍水相逢   一连几日,黎宇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先生问难时答不上话,连问题都听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张嘴在跟前张张合合。   她本就是先生眼里最愚笨的学生,平日刻苦的模样让人没有刁难的理由,常言道笨鸟先飞,她这笨鸟先飞了却还是不成,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推动的缘故,九皇子的“美名”传的愈发远了。   先生是从朝中大臣里挑选而出,对皇子们无可奈何,不能重罚,皇子们表面上的样子也会配合的做足,但在他看来,认真读书的真没几个。对黎宇落,他痛惜其不成才的心情多于无奈,一连罚她抄了几日的书。   北晓察觉到是自己的缘故,休息时拉着她扯了好一阵话,没提到她的敏感身份,像是好朋友间话家常一般。   黎宇落接受了她的好意,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不肯大意。   北晓那日笃定的语气乱了她的心神,以后断不可如此,矢口否认便是,不仅如此,还得佯装怒极的模样,让人止了那般心思。   她不知那生她的娘亲是如何想,自小奶娘便教导她,不能暴露身份。   被接入宫中后更是如此,事事尽量亲力而为,特别是与身体碰触有关的。   奶娘当时是有与她一同入宫的,但在她五六岁大致能自理后便回了老王府,这一干老仆的忠心没的说,但有时候黎宇落看不透他们的行为,再忠,忠的也不是自己。   皇子们愈发不爽了。   他们那般接近,不曾换得北晓一个主动。如今,她竟主动与那野小子相谈甚欢。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皇子都欢喜北晓。   八皇子乃宠妃李氏所出,自小顽劣惯了,十五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捅了篓子也有母后帮他收拾。   这天,他领着几个侍读大摇大摆的走过,碰歪了北晓的桌子,墨水撒了一地。   北晓与黎宇落一样,只带了一个侍读。   小侍读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几个侍读拦住。   八皇子勾上北晓的肩,笑得不怀好意。   北晓不悦,却因为年纪和性别的缘故无法挣脱,恼火的瞪着他。   “勾肩搭背,成何体统!”小侍读急眼了,想通过言语束缚八皇子的行为。   八皇子笑的更恶劣了。   “我们兄弟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话音一落,小侍读便被捂住了嘴巴。   馆里并不是只有皇子们,还有王公大臣的孩子,此时人并不多。   大多人冷眼看着,当这一场面不存在,而与北晓稍微交好的,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一个皇子,一个大臣之女,明眼人知道如何选择。   小侍读气的瞪大了眼睛,但他是下人,说出那般话已于理不合,八皇子一个蔑视皇族的罪名给他安上,杀了他也是可以的。   黎宇落瞥到了这一幕。   她也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   八皇子花钱如流水,经常四处借钱,同窗几乎被他找了个遍。   黎宇落生冷的模样不好接近,毫不犹豫的回绝了数次,才没有被找上门。   这家伙是个吃软怕硬的,看中了北晓性子好,于是变本加厉。   他手里抓着北晓的课本,威胁道:“你借不借?”   当然,被他借走的钱也别想着还就是了。   北晓若是不掏腰包,明天她就没有课本了。   她自然可以求父母解决,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心里已经有了摆脱父母的苗头,不再愿意大事小事跟父母汇报。   八皇子抓准了这点。   黎宇落只是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这时的北晓在她眼里只是个说过几句话的人,勉强算的上同窗了。   但,还是与她无关。   至于那些个同窗,相处的日子还算不上长,她连姓名相貌都记不住,走出学堂与陌生人无异。   北晓没有向人求助的念头,僵持了一会,她还是拿出八皇子要求的数额。   数额并不算多,小孩子买买糖水用的散钱,只是这被勒索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一场闹剧结束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关注,似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轨道。   事后,柳涵笙询问黎宇落的感受,收到了黎宇落淡漠又茫然的眼神。   “我应该帮她吗?”   柳涵笙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问:“你想不想帮?”   黎宇落更茫然了,她说:“我不知道。没有很想,也没有很不想。”   回想起被黎宇落认可的过程,柳涵笙叹了口气,果然,凭这短短几日的工夫,北晓在黎宇落心里只是留下了个印象而已。   就像在沙漠里浅浅的踩了一脚,风还在吹,这个痕迹迟早会被重新掩埋,除非北晓再做些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   况且,这两人并没有想互相接近对方,哪怕只是朋友。   对黎宇落来说,朋友是一个词,两个字,数量很少。她不知道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那个人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是朋友啊,她才恍然大悟,哦,我们是朋友了啊。   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没有任何人的引导,面对这个世界茫然失措,基本的与人相处的能力,基本的生活技能,很多本该无师自通的东西,乱了她的手脚,扰了她的心神。   她可以学会,就像点亮技能面板上的技能一样,要学习,要时间,哪怕这个时间极为短暂。   她像一个机器人,用程序化的方法定义自己,定义这个世界。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需要做什么,她也想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可总有什么挡住了她的步伐,她甚至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或许来自自己的内心,被按了暂停键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而对北晓来说,朋友永远不缺,她一个人的时候极少,总有人围绕着她,她经常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大笑,至少在黎宇落看来是这个样子。她像一个太阳,用自己的光感染着身边的人。 第4章 悄无声息   那么,黎宇落是何时将北晓放在心上的呢?   据柳涵笙回忆,入学一两年之后,他从黎宇落口中听到北晓名字的次数才渐渐多了起来。   像是开了闸的机关,积蓄已久的情感如洪水一般奔出。   在碰到北晓之前,黎宇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在碰到北晓之后,黎宇落的世界渐渐有了色彩,有了前进的力量。   北晓和黎宇落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持续了很久。   北晓会主动上前和她搭话,路上碰到会打招呼,总是笑的很开心,说上那么一两句。   不失礼节,黎宇落会不时应上一两句,会看见她的笑容也试着笑开,笑容很浅,眉眼微弯。   这样的感觉不错,她认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而现在,还只是开始。   令学堂中子弟兴奋的一天。   黎元帝认为国之栋梁不能只是文绉绉的书生,两馆学生在先生的带领下接触军营中的基础训练项目。   谈不上真正的训练,更像是游戏,开开眼界罢了。   教官是军中振威校尉,从六品上,身世清白,得黎元帝赏识稳步上升。   这人性子直,好掌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冲,完全不顾及朝中势力。   正因为如此,公子们放他手里才能吃点苦头,达到训练的效果。   振威校尉一声令下,公子哥们摇摇晃晃的分成四排站好。黎元帝发了话,训练期间振威校尉可以随意处置这些学生,有什么不满结束后进宫面圣。   天大的苦吃了也得往肚子里咽,谁敢到皇帝跟前发牢骚?   北晓和黎宇落个头差不多高,便自觉站到了一起。   教官却把北晓拉到了第四排,那里缺人。   黎宇落站在第一排,看着北晓一步步走远,没有回头,心里有点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和北晓一起,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便无影无踪,她没有在意,也没有跟柳涵笙说起,日后回想起这一段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沦陷。   可能是因为没了北晓的关系,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游魂一般在大地上行走,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眼里经常没有神采,没有年轻的活力。   她总是走神,空洞的双眼盯住一处,久久不移。   她经常在内心与自己交流,创造出无数个不一样的自己,只是每一个,都没有她这般懦弱而无力。   当她的眼里有了焦距,那些与她面容一模一样的影子顷刻间碎裂,她又成了那个现实里的自己,不想接受的自己。   木偶之所以是木偶,它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曾兴起。   这个时候的黎宇落便是这般,她没有目标,没有抱负,不想走过一段平凡无奇的人生,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眼里常是茫然。   她想过结束,可她没有勇气,而且什么也没留下。   历史或许,连留个名字的机会也不给她,或许有,但那不是她,镇北王遗腹子这个名号,这六个冰冷的字,将代替她整个人生。   北晓是她生命轨迹里的一个意外,一个美丽的意外。   遇见她的那一刻起,黎宇落的轨迹已然发生偏离。   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也不知。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有人主动在靠近,她什么也不需要做,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发呆走神的内容不再是一片空白,脑海里时不时蹦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会因为北晓这天少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暗自失落,目光悄无声息的投向那人,她嬉闹时的侧脸,她大大咧咧的背影,次数不多,常是不经意间扫过她在的方向,没有停留。   黎宇落不自知。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爱情,不曾经历,将一切归于友谊,无声无息的逾越了界限。   说实话,她很羡慕北晓,自由,快乐,无拘无束,一步步的,将那人捧上心中的神坛。   这一过程无比缓慢,滴水,穿石。   黎宇落懒散惯了,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愿望很大,懒得去做,总幻想什么时候被好运砸中。于是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人生对她而言就是每天都要吃饭喝水,无所成就,从未优秀。   她的世界中心就是自己,周围一圈又一圈被划分在保护范围内的人,一点点小恩小惠,她会极为珍惜,数倍奉还。   她还很胆小,很懦弱,总是在后退,遇事能忍则忍,将怒火压到最低。   似乎北晓总是在包容她,或许是她多想,北晓总是嘻嘻哈哈的凑近,语出新奇,惹得黎宇落无可奈何,时而哈哈大笑。   她呈现出来的笑容是习惯性的收敛后的产物,抿着嘴想大笑又强硬克制着自己,连带着微笑也是僵硬的。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笑,没有人教过她一个笑容该是什么样子。   难得放了旬假,两人约好一早便出门。   黎宇落特地吩咐了底下人明日一早唤她起,等她赶到约定地点,左瞧又瞧不见北晓。   放弃四下张望后,她开始走神,在原地等待。   图方便,也不喜欢随时有人跟着,她没有带小厮。   黎宇落是讨厌等待的,一个人傻站着,四周的与自己无关的人来来去去,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北晓赶过来了,一向早起的她今日晚了些,其实是黎宇落起早了,一过来她就承受了黎宇落积蓄已久的怒火。   黎宇落想不出什么恶劣的词,也不想用那些恶劣的词汇来形容北晓,但她又很生气,只好骂道:“北晓你这个不守时的笨蛋!”   北晓笑嘻嘻的跟她道歉,被骂了一点都不在意。   那时候的黎宇落,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第一次旬假,而向来早起的北晓,不知大清早在王府门外敲了多少次门。   北晓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个大懒虫从床上拽起来,她只是敲敲门,让人在黎宇落醒后传一下话,便自顾自玩儿去了。   话题的内容大多无关痛痒,渐渐的,醒来之后听人汇报北晓那些无关痛痒的话,成了黎宇落戒不掉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黎宇落的内心剖析比较多,主要不是走剧情。 第5章 终于明了   当她察觉到一切已然变质的时候,已是一两年后。   黎宇落再迟钝,也察觉到,自己对北晓的占有欲过了头。   她走过一处风景,会可惜北晓不在身旁,她去哪都想像揣着宝贝似的把北晓揣在兜里,可惜她不是袋鼠,北晓进不了她的口袋。   她会因为北晓和什么人关系亲密而闷闷不乐,嫉妒那个人不是自己。   喜欢大概都是从占有欲开始的吧,她希望自己是北晓的全世界,因为北晓已经成为她的全世界。   北晓慢慢的从陌生人成为黎宇落认可的同窗,黎宇落在意的朋友,黎宇落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两人的关系好得不能再好,美中不足的是黎宇落话一直不多。   她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除了每日一起经历的细微的小事。   黎宇落很慌张,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   她每一日,每一日的想,她对北晓的感情,到底是友情,还是……还是爱情……   爱情?   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黎宇落自己惊了一惊,她对自己的真实性别再清楚不过。   而且她自小封闭,更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磨镜,再一次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黎宇落慌了,怕了。   一晃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急于寻人倾诉的黎宇落耐不住对柳涵笙开了口。   独自来到柳涵笙的小院,屏退了院里多余的人,黎宇落很严肃的走到柳涵笙面前,双手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她说:“柳,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柳涵笙诧异的挑眉,问:“是哪家的郎君?可是书院里同学的?”   黎宇落很清楚,柳涵笙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没有之一。   她像相信自己那般相信着他,加上常年近距离相处,以柳的聪慧程度,不说也猜的出来这位九皇子,其实并不能成为皇子。   “是同学……”黎宇落更紧张了,她的认知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感情,满心以为自己是异类的她脆弱的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能戳的她血肉模糊。   深吸一口气,黎宇落压低声音道:“是北晓。”   说完,便一脸要就义的样子看着柳涵笙,听候发落。   柳涵笙忽的笑了,他说:“我早该知道的。”   说完安抚似得拍了拍黎宇落瘦弱的肩膀,补了句:“放心,我当待你如初。”   黎宇落觉得最大的善意莫过于此,最好的朋友拍着你的肩毫不在意的冲你笑,说我不会歧视你的。   “你确定了这是喜欢吗?”柳涵笙追问。   黎宇落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就没松开过,捏的更紧了些,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感觉是……我不清楚。”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喜欢她?”   “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也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将不可捉摸的未来化成了实质。   “她既然当你是朋友,成婚了之后待你的心也不会变,那时你们也可以相约一同游玩的。”   “不。”黎宇落难得这么果决,“我会很痛苦。”   宁愿再也不相见,也不想看她走向别人的怀抱。   “需要我帮你打探一下她的想法吗?”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坦然接受。   黎宇落盯着北家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应:“好。”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北晓莫名觉得黎宇落这几天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也算不上奇怪,只是黎宇落转身的次数少了些,完全钉在了座位上,主动与她开口打招呼与往常一般有回应,但北晓就是觉得有哪个地方很奇怪。   可她左思右想不知缘由。   既然不知,便作罢,北晓还是那个粗心大意,快快乐乐的北晓。   这天北晓下了学,路上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心疼乞儿小小年纪便承受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难,北晓把自己身上的零子儿都递了过去。   乞儿没有感激涕零,却是招手让她走近,神神秘秘的低声冲她开了口:“小公子可知磨镜?”   这是要和她搭话?北晓怔了怔,答:“不知,那是何镜?”   “那不是镜子。”乞儿又是神秘一笑,低声道:“是两个姑娘家,像夫妻那般。小公子若遇上这事,会如何处理?如果小公子是个姑娘……”   她本来就是姑娘,北晓暗道。   “若我是个姑娘家,定不会接受一个姑娘欢喜我的这般感情,但若我对姑娘动心,那便另当别论了。”说完,北晓摸出一把折扇,佯装风流的摇了摇。   小侍读自觉怪异,正打算上前询问,那乞儿便道了谢,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   转身对上小侍读担心的眼神,北晓不在意的笑了笑,摆手道:“无事,奇怪的人罢了。”   北晓和小侍读的身影慢慢走远。   巷子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少年,两人脚步如常,只是个子矮些的那位,但看背影便能感觉到她僵直的身体。   二人行,却走的无比孤寂。   夕阳下,二人的影子本该无限拉长,却因着走在阴影处的缘故,连影子也无。   那乞儿躲着世人的视线从偏门进了王府。   黎宇落坐在主位上,模样大致与平日无异,搭在椅上的手不知何时改成了握式,绷得手背上青筋更加明显。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口腔里蔓延着无法缓解的苦涩,比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汤更苦,因为药汤可以在喝完之后用蜜饯的味道淡去,而这种感觉,只会越来越深……   不仅如此,胸膛里闷闷的,流通的血管似乎被什么堵塞,抑得她心口一阵一阵疼。   那乞儿梳洗一番后露了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行礼。   他来的时候黎宇落并没有注意到,他跪了许久黎宇落还是没有注意到,虽然黎宇落放空的目光落在他这个方向,视线里却是完全没有这个人的。   知道黎宇落不开口那小家伙就铁了心不起来了,柳涵笙只好轻咳一声。   黎宇落这才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谢谢你,人。” 第6章 午夜梦回   黎宇落迷茫的看着四周,黑色笼罩了一整片天空,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没由来的疲倦感模糊了她的视线,入目之处除了黑,就只有丝丝血色。   低头依稀可见五指的轮廓,夜,愈发的黑了。   这里是大院,类似于现代学校教学楼附近的操场,是馆里学生们休息时玩耍的地方,场地很大,可打球可下棋,可乘凉可品茶。   黎宇落站在正中央。   几米开外,几个模糊的黑色人影缓慢挪动着,朝着她的方向。   黎宇落的神经瞬间绷紧,不自觉后退,极度恐惧的情绪使得她大脑反应速度慢了下来,她想迈开双腿,小腿以下像被铁靴悉数包裹,沉得抬不起来,只能跌跌撞撞的后退。   人影挪动的速度无比缓慢,脚僵硬的在地上拖动。黎宇落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她所看到的的世界好比一个逐渐靠近的屏幕,屏上忽然被泼了一层颜料,到处都是疙瘩,很不舒服。   这个屏幕带着那些黑色的僵硬的人影走近。   它们伸出的冰冷的手,张大的在黑夜里看着却让人感觉一阵阴凉的惨白的嘴巴……   嚯!   黎宇落从梦中惊醒。   床很大,翻了身,一阵凉意紧贴着床面来袭,从背部开始,黎宇落浑身冰凉。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住小腿,想滚到大床里面可以贴着背的角落却又不敢有大动作,只好拉了拉被褥,将自己整个人埋在里面,汲取着上面仅有的余温。   烛火早已熄灭,屋里燃着的助眠熏香的香气也消失在空气里。   窗子是紧紧关着的,宫人会做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黎宇落就是觉得冷,很冷。   她是不信妖魔鬼怪的,敏感的神经却在此刻无意识支配她的双耳,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惊得她又将自己抱紧了几分。   她是不信妖魔鬼怪的,她却不敢睁开眼睛。   生怕视线里出现的情景,与她梦中一样模糊。   惊弓之鸟。   以为将自己裹住,不用面对,就不会受伤。   黎宇落很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痛恨自己当年冷眼旁观李妃那顽劣的儿子是如何如何的欺负北晓,痛恨自己现在哪怕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她太弱了。   弱到连一个梦境,都惊得她冷汗直冒。   周围一切异样被无限放大,不知何时响起的细微声响,不知何处吹来的阴凉的风。   黎宇落自己裹住自己,心里默念北晓的名字。   并不是希望北晓能像英雄一样出现,而是借着北晓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北晓需要被保护,被好好的与这个世界所有的黑暗,所有的危险隔离开来,永远是嘻嘻哈哈的样子,而黎宇落,想成为保护她的这道屏障。   哪怕这道屏障现在不能发挥它想有的作用,哪怕它脆弱的不堪一击。   能护在她身前,就是莫大的幸福。   那两个字不知在心里循环了多少遍,黎宇落慢慢放松下来,再次进入梦乡。   醒来时天色微亮,黎宇落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绽放出一个笑容。   真好,和她的北晓一样。   黎宇落,回血!   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7章 课本而已   不知怕北晓扎在狼堆里久了不太像个女儿家,还是担心北晓因为性别差异而出现的一些小问题,齿胄后不久馆里便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女儿家。   大多是些与馆中少年郎有婚约在身的,也有些未婚配的。   皇帝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公子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元盛十八年初,正是黎宇落入馆学习的第三个年头。   北晓早已恢复女儿身打扮,与几个少女说笑着走近。侍读们是清一色的男小童,跟在后面拎着小包袱,毕竟是学堂,出现小姐已经是黎元帝格外开恩了。   几个少女从大院门口走进来,黎宇落从屋里走出去,打了个照面。   北晓说的正起劲,手舞足蹈的,因为是边走边说,脸稍微侧向听她讲话的人。大概是余光瞄到了黎宇落,北晓眼睛亮了亮,很热情的打招呼,附赠一个北晓牌灿烂笑容。   “你这是要出去?”   “嗯。”黎宇落应了声,冲她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的僵硬,没有过多回话,目不斜视的走过。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   黎宇落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擂鼓,疾如春夏暴雨,忽然就来,没有丝毫征兆。   她不敢看北晓,她怕她的眼神太过炽热,怕她棕褐色的瞳仁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样子被北晓发现。   最怕的是,北晓审视的目光,厌恶的眼神,逃离的动作……   匆匆走过之后,黎宇落放缓了步子,左右看了看,前面也没有人。犹豫了一会,她轻轻转身,看着北晓远去的背影,远远的,悄悄的分享她的喜悦,哪怕黎宇落不知道她与朋友们在说些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看着北晓开心,黎宇落就开心。   偷偷看,也开心。   很开心,嘴角不自觉上扬的一丝弧度却被抑制下来。   转角之后,黎宇落快步走过。   很快黎宇落就回来了,还未开始讲学,少年们笑着闹着。   一顽劣些的公子哥偷拿了北晓的课本,藏起来,冲她笑:“你猜你的书到哪去了?”   北晓小眼睛一瞪,没有丝毫气势的嚷道:“还给我。”   对,又是课本。   北晓人缘好,除了那不长眼的老八,极少有人会真的欺负她,大多是想和她玩玩。   “你猜我藏哪了?”公子哥龇着牙跑了。   “别跑!”北晓撒开脚丫子追,两人一前一后,在学堂桌桌椅椅间绕来绕去。   那小子跑累了,在自己位子上停下来,喘着气两手一摊:“不在我这。”   见他不跑了,北晓也停下来走,路过黎宇落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黎宇落使了个眼色,努努嘴。   北晓感激一笑,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敲敲他桌子道:“交出来!”   公子哥撇撇嘴,继续狡辩:“说了不在我这里了啊,你自己去找咯。”   “黎宇落说在你这!”北晓气都不喘,继续气势汹汹。   黎宇落:“……”   公子哥转头看黎宇落,北晓也奇怪的转过来。   接收到北晓询问的眼神,黎宇落心沉了沉,点点头,有点苦涩。   ……她不相信我。   为什么?   见黎宇落再次确认,趁北晓转头,公子哥瞪了黎宇落一眼,把课本从自己小包袱里抽了出来,往北晓身上一扔。   北晓笑着接住,想再冲黎宇落笑笑,发现她埋着头,专心盯课本走神,就径自走开了。   感觉到那道视线移开,黎宇落捏紧了手中的笔杆,比黄莲更涩苦的味道从喉间涌上来,心脏还在跳,呼吸还在继续,胸口却像空气稀薄似的缓不过来。   黎宇落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时候欺骗过北晓?   不曾,她怎么舍得。   或许小心太久的人,内心会比较敏感。   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黎宇落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这就是她的暗恋。   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甜,一个人苦,无法分享的。   哪怕是柳涵笙,也不能复制她的心情,代替她的卑微。 第8章 城北郊外   城北郊区满是梨树的地方被人买下来了,开了一家在当地人看来很是奇怪的店铺。   每个人可以申请一个名字,得到一串独有的编号,写下自己想要公开的信息,挂在梨树枝上。   看到信息有心交友的人可以凭借那个名字到铺里给那人留言,可以亲笔书写,也可以由店里人代写。若是那人有留下地址希望传达,留言信息会送至家中。若无,将留至那人亲至查阅消息时传达。   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不用互联网的交友网站。   这日下学,北晓压住心底奇怪的感觉拉上黎宇落,说是去个好玩的地方。   黎宇落紧张又惊讶的被她拉着走,面上看去有些不自然,不情愿,脚下却不自觉迈开了步子。   她若一停,北晓再一扯,定有一人跌倒。   她若是跌倒,北晓定然不会放手,两个人一起摔就不好了。   至于为什么认为北晓不会放手,黎宇落没有想过,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那一瞬间过后,什么都没有被抓住。   元盛十八年的春天,梨花初放,风起,花落,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空气微甜。   若是凑巧碰上风引得花儿雨,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柔雪里,这雪亲到肤上不凉,落到地上不化,阳光照射下也没有亮亮的反光,好像没有什么影响的了它,它独自存在于这片天地间。   这片天地,也只属于它的天地。   来踏青的不在少数,还有这唯一的店铺提供小食,好不快活。   店铺连接着城北郊区梨树林和城北靠近城门的地方,占地面积不算很广,服务却很周到。   如果你想,静坐在隔间里品茶赏景,等着自己的信息送到也是行的。   对于闹了别扭的小情人和不好意思拉下脸说一些话,做一些事的人们来说,这再好不过。传递普通消息是不收费的,平民百姓也可以一享乐趣,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隐私被泄露,店铺具有严格的保密措施。   北晓正是拉着黎宇落来到这个挂着牌匾却没有名字的奇怪店铺。   北晓是谁呀?她的性子想不到太仔细太复杂的东西,觉得好玩,她就来了。   或许通过这种交流能缓解黎宇落最近的不知名症状?   掌柜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见到黎宇落眉毛往上挑了挑,视线转向北晓,然后笑道:“二位需要什么服务?”   黎宇落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慢慢克服自己一看到北晓就心跳加速默默在心里脸红成虾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症状,还在考虑用什么理由让北晓知道这里,没想到北晓先一步扯她过来了。   “你有ID吗?”北晓看着黎宇落,见黎宇落盯着她但是没有说话北晓才反应过来,黎宇落没来过这里,怎么听得懂。于是她解释道:“就是注册之后得到的一串数字和你在这里的名字,先注册一个吧。”   从北晓口中听到几千年后人们习以为常的词汇黎宇落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一个为了方便穿今天穿着加小版的男式衣袍却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儿的古风妹子对着你蹦出一系列时间跨度足以穿越时空的词汇,怪?   黎宇落觉得吧,只要是北晓,怎么样都不奇怪。   不管怎么样,北晓都是北晓,黎宇落喜欢的北晓,从来没有变过。   趁黎宇落走神的工夫,掌柜识相的递上一张申请表,眼睁睁看黎宇落在上面鬼画符,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道:“可以了,二位要互加好友吗?”   “要的啊。”北晓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又转头冲黎宇落傻笑。“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写信息。”   以示神秘,她还特意进了小隔间。   堂外,掌柜手指拨着算盘,不经意道:“小姑娘对你很上心啊。”   黎宇落心下一惊,睨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回应:“你既知我,便莫要多言。”   殊不知她全身都绷紧了。   掌柜轻笑一声,拨算盘的手速慢了下来,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小公子今年十六了吧……”   “我写完啦!”北晓带着她大大的笑脸跑出来,看着黎宇落。“记得查收。”   “会的。”黎宇落认真点头。   “……该回去了”掌柜喃喃自语。   “谁回去?你吗?”北晓转向掌柜的,奇怪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人管着你?”   掌柜闻言低声笑开,多看了北晓几眼,道:“自然是有人惦记。”   北晓翻了个白眼,赶他:“可是美娇娘?那你可快些去,竟折腾我们这些未到时候的少年郎。”   “少年郎?”掌柜狐疑的看着北晓,明显是不信。“这位小……公子可是有趣得紧,说起美娇娘,小公子可是丝毫不逊色。”   “何意?”北晓眼睛一瞪,大有你敢质疑我我就敢跟你翻脸的架势。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身着男式衣袍却无一人认为她是男子,偏生她又爱玩,没人拦得住。   黎宇落眯了眯眼,没有什么气势的目光扫向柜台里坐着的人,拳头已然握紧,紧的微微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的砸过去似的。   掌柜耸耸肩,无奈道:“小公子莫怒,在下收回那句话便是。”   北晓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下一秒就转过头去看着黎宇落笑开了,她还不让黎宇落回去,一定要等她走了,黎宇落再看了消息才可以走。   出门挥挥手,北晓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宇落站在原地,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慢慢缩小,慢慢远去。   掌柜不知何时离开,留着一个伙计。   见黎宇落回了神,伙计招呼道:“公子,有您一份消息,要查阅吗?”   黎宇落后知后觉的点头,道:“要。”   手中接过一张宣纸,上面很明显是北晓随性的字迹。   黎宇落,很高兴认识你。 第9章 一来二去   先生在讲课,黎宇落看上去听得很认真,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神魂在何处游荡。   柳涵笙低声叫了她几句,对方浑然不知。无奈之下,柳涵笙只好伸手戳了戳,顺便把纸条挪过去。   果然,他收到了黎宇落茫然的目光。   这目光的主人在低头看了纸条后立马回神,痴痴的笑了起来。   纸条没什么特别,上面画着一个很简单也很丑的小人,还打了个箭头,写着黎宇落的名字。   一看就知道是北晓的手笔。   偷偷瞄了眼先生,黎宇落在课本底下放了张宣纸,提起笔就画。   同样是小人,这个圈圈是脸,那个三角形是裙子,再来四根火柴棍一样的胳膊腿,还不够。黎宇落想了想,给这姑娘加上俩麻花辫,添上名字和箭头回礼,撕下来让柳给送回去。   北晓接到纸条后小眼睛一瞪,了不得!   苦了她的小侍读,加快了磨墨的速度不说还得帮着递纸条。   画累了,北晓就开始写字。   ——黎宇落,画的这么丑肯定是你!   想象到身后那人气不过的样子,黎宇落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   ——那个小麻花辫,不像你?   ——像你妹!我什么时候扎过!   ——学我口头禅啊北晓。   ——学你妹!   ——我没有妹妹。   ——我说有就有!   ——竟然学我妹。   北晓没有再回纸条,没过多久先生就停止了讲课。   学生们作鸟兽散,留下书童和侍读们收拾包袱。   “公子,公子?”   柳涵笙整理好东西都好一会儿了,黎宇落还是坐着不动。看眼神,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啊,何事?”黎宇落惊了一下,学堂已经空了,只剩她二人。“人怎么都不见了?”   “已经下学了,北小姐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哦,”黎宇落眨眨眼,又是痴痴的笑起来。“这么快啊……”   等黎宇落傻笑完调整好状态从位子上起来,柳涵笙才提起包袱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小半步。   刚出门,撞上原本已经走了的先生。   “九殿下。”   因为已经下了堂,先生行的是君臣之礼。   黎宇落颔首,礼貌道:“先生可是落了东西?”   见先生点头后没再迈步,而是盯着自己欲言又止,黎宇落稍稍移开视线,打算先一步开口告辞。   “若是无事……”   “九殿下平日勤勤恳恳,老夫看在眼里。”先生却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捋捋胡子,叹道:“虽说功课一直不突出,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莫要自暴自弃才是。”   不突出还算客气了,不论大试小测,黎宇落都是垫底的那个。   “落受教了。”黎宇落乖巧的点头,谢过先生,这才告别。   回了王府,柳涵笙确定四周没有外人,怒道:“这老家伙!”   分明是警告公子北家的姑娘不是她高攀的起的。   黎宇落眼里的光暗了暗,垂首道:“他说的无不道理。”   “若不是公子明哲保身,那些……”   “好了。论出身,我确实不如那些个皇子。”黎宇落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寄人篱下,又能如何?“索性这学堂,我也待不了几个月了。”   到时北晓,也该定下个如意郎君。   这个年纪的皇子们,大多在母妃们的势力栽培下培养自己的幕僚,争取被封王,或者是,再优秀一点……   “那公子,可是要争取?”即便已经猜出了结果,柳涵笙还是想问上一问。   黎宇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本该一口回绝,北晓的身影总是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咬唇不语半晌,黎宇落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只说:“再看吧。”   细细一想,这最后几月的时光过去,她们的人生轨迹,便再没有交汇的可能。   那么现在,该遵循自己的本心,去追逐吗?   回味着北晓的一颦一笑,像吃了蜜似的甜。   黎宇落想着,什么时候,她可以牵着北晓的手,然后,轻轻抱一抱她。   整颗心就这么容易被填满,得到全世界,如此简单,也如此艰难。 第10章 煎煎熬熬   定北王府,书房。   青年把一个信封交给黎宇落,信封左下角浅浅的梨树印记表明这是城北郊外那家不知名的消息传达铺。   这青年,不正是那位掌柜。   黎宇落笑着接过,通过这种渠道和她联系的只有北晓一人,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信息?   只要是北晓传达的,就算是说今天吃了什么米什么菜黎宇落都能从中提取莫大的满足感和愉悦感。   努努嘴让青年离远一点,黎宇落轻车熟路的启封信件,把里面折好的宣纸打开,看完轻笑一声,将这张宣纸小心的放在壁上暗格里,与一沓宣纸一处,再用一本大小相当的书压平整,然后把暗格锁好,提笔回信。   北晓今天问的又是作业,定是一下学便把先生的话忘个精光。   “小公子……”青年站了好一会,欲言又止。   “何事?”黎宇落头都没抬,一笔一划的写字。   北晓性子活泼,写一大串定会看得头疼又不肯行动,黎宇落把要做的事,要看的书,以及明日先生大致要问的问题是哪方面的,一条一条梳理好,列成表,一目了然。   列完表后怕不全面,又在底下提了要点,啰啰嗦嗦一大串,一写就停不下来。   “公子,”青年之前已经唤了好几声,估摸着到时辰了才有了下文。“该去练武了。”   自小黎宇落就被教导文韬武略,武功和骑射功夫一直没人提起,两年前入学时忽然提上日程,练习至今。   黎宇落停了笔,亲自把宣纸折好放进带梨树印记的信封里,唤来小厮即刻送出,才与青年一前一后去了王府里的小校场。   青年伸手虚空比划了几下,笑道:“公子身型见长。”   黎宇落抬头看了看他,个头,肌肉,再低头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无奈道:“莫要笑我。”   两人过招时,青年忽然道:“公子可是有意北家那姑娘?”   黎宇落心下一慌,肩头挨了一掌,被那生猛的力道震退几大步,沉默不语。   青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逐步逼近,黎宇落被动拆招。   “在战场上可没人会因为你受伤就停手!”   “身为定北王的子嗣你岂能畏畏缩缩!”   “对,”黎宇落抿唇,“我没有勇气。”连开口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必须有!”青年猛然拔高了音量,“当然,不是这方面。你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我知道。”被青年逼到角落里的黎宇落低语一声,不知在回答谁。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青年收了攻势,“什么时候你能不一味躲避……开始骑射,先射靶练手。”   “公子,你缺少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先过了这道坎吧,莫强求。”   “公子,你不能让她成为你的弱点。”   黎宇落一箭射出,离红心差了些许,再拿一箭,未开弓,双臂一阵无力。   “她应该……不会知道的。”强打起精神,再开弓,离红心时远时近。   青年矫正着黎宇落的姿势,继而看向天边,夕阳了,云红了一片。   “或许知道了……也是好事。”青年喃喃自语,而失神的黎宇落,什么都没有听到。   活动了一下午,吃的也多了些。沐浴完的黎宇落回到书房里,桌上摆着一本《六韬》。   她没有先翻开兵书,而是打开了躺在桌上已久的带着梨树印的信封。   沐浴完清爽的身心猛然躁动,比之训练时尤甚。   宣纸上很明显是北晓特别的字迹。   ——黎宇落,这梨花铺子可以换名字诶。   ——我忽然想换个名字,一起怎么样?   ——我要叫“不若是”,你想个三个字的吧。   黎宇落思量一会,提笔写下三个字。   ——不尤甚。   没有什么,比你更甚。   把宣纸折好放进信封,唤来小厮时看到了个意外的人。   “神?”黎宇落挑眉,把信封交给他,凝重道:“不准私阅。”   “不敢。”青年低笑,“公子这梨花铺当真有趣,当年有氏的案子,有人冒出点头了。”   有氏灭门一案至今无果,有氏五兄弟,神鬼天地人,天地皆丧,余下三兄弟被悄然救了下来。   被告知这三人将成为她的臂膀的时候,黎宇落也很诧异。   这告知人,正是定北王身死噩耗传来时携金银潜逃的老管家。   黎宇落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罢了。 第11章 有氏一案   城北的梨花铺子开放了婚姻登记功能。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小年轻们躁动了。   老一辈大多是不玩这些花样的,警惕心也多一些。   胆子大些的公子千金们没有这么多顾虑,玩过散场者有之,私定终身者亦有之。   梨花铺子便是这样传递着各种无法言说的消息。   有氏在朝中地位不高,却是出了名的敢于直谏的忠臣,家主武功不凡,性子爽朗,听说与常年在外镇守的定北王交情不浅,约莫是在定北王手底下干过一阵子。   可惜,没落下个好结果。   宅子说起火就起火,连烧三天不灭,甚至殃及了周边人家,听闻无一人生还。   说书人的故事讲了十天半个月都讲不完,说这有氏啊,定是惹上了仇家了。   有人看不过,报了官。   对此,当今圣上表现出极大的重视,并且哀痛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案子没查几天,草草给了个结果,这篇就揭过了。   明眼人心里清楚,这么大的宅子,普通的走水怎么会全烧了个干净,灭都灭不掉。   又听得那好心报官的人,半夜发病,就这么走了。   这仇家,定是大有来头,连圣上都得给几分薄面。   这下子街坊百姓连扯几嘴都不敢了,生怕自己被牵连。   城里的说书人连夜把稿子烧了,再出现时,讲起了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有氏只有家主在朝中,不大不小的官职,是当年凭着自己的武功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身世清白,哪里有什么家底和依靠。   人们也只能暗暗叹息了。   传信的是御史家的小公子,相中了梨花铺子里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两人交换了身份和画像,应该是有继续交往的意思。   那位小公子日日传信,天南海北的侃,谈及自己家世时无意扯了一嘴。   黎宇落看完那堪称情书的抄录件,默默不语。   有神大掌柜的既是她亲信之人,自然对她性子有几分了解,自知黎宇落不会放任不管,却还是等待着那一句回复。   那一句,放手去做吧。   见黎宇落久久不语,有神的耐心败下阵来,低声道:“公子,请指示。”   黎宇落从信件里抬起头来,黑澄澄的眼睛看过来,撞进了掌柜的眼里,盯的他直发憷。   “平日里,我与北晓的信件……”黎宇落顿了顿,信纸被她捏的起皱,一字一句道:“也是这般?”   有神没有回答,惶恐单膝跪地的动作却告诉了她答案。   “难怪你知……”我对她那般欢喜。黎宇落喃喃自语。   信纸在她手里皱的不成样子,无法再恢复原状。   “再无下次。”   “……是。”   黎宇落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你背后的人,也知晓吗?”   “不曾往那处思量。”有神抬头看了黎宇落一眼,很快又恭敬的低下去。   黎宇落又笑了,无奈而又牵强。   是个常人,确实不会往这处思量。   她果然是个异类。   “是吗,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   却不曾想,表现出来的,已是这般明显。   “这御史家,是该好好盯着了……”   再颓唐,她也不能忘了正事。   三兄弟忠她,她该值得效忠才是。   只是,他们,时时刻刻伴着她,究竟是忠她多一些,还是她身后,下棋的那人?   “以后,我的信件,莫截,莫阅,莫抄。”   “属下领命。”   有神跪下后便没有再起来,这次直接双手抱拳,回应得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码不了太多字。 第12章 镜花水月   几日后,黎宇落与北晓传纸条的事终是停了下来。   原因是先生强行给黎宇落换了座,把她调到前排。   为此,先生课下特地找黎宇落做了思想工作,说她读书刻苦,希望她继续坚持下去。   这学堂,与黎宇落年龄相差无几的这些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该散了。   几个月后,黎宇落与北晓,所有的缘分都将在走出学堂,再也不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回来而消散。   黎宇落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先生自然是不敢在未告知的情况下给她挪窝的。那么这授意的人,是谁呢?   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看梨花铺子传来传去的消息,这二人,渐行渐远。   这天晚上,黎宇落沉思良久,铺开了宣纸。   这条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北晓手上。   不尤甚:姑娘,嫁我可好?   北晓瞪大了眼睛。   向来喜欢搞怪的她瞪眼睛的方式也和常人不同,眉毛上挑,亮亮的眼瞪得比往常大些许,看上去很是喜人,又像是惊恐。   如果她拿到手就开始回复的话,算算时间该送到了。   黎宇落坐在书房里,视线早已不在今日未翻过一页的书册上,一会磨墨,一会提笔,想站起来走走动动却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若是这木椅做工用料差些,怕是要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从天色微暗到夜幕当空,那提起又放下的笔不曾在纸上落下一个字。倒是这主人无意中多蘸了些墨,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提笔人一惊,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装模作样的把书翻了一页,开始新一轮的思绪飘飞。   是时候就寝了,书房的烛火还亮着。   那主人温声细语的回绝了小厮好意的提醒,只说:“再等等。”   不知在等什么,也不知这等待,何时是个尽头。   终于等来了另一个小厮,说是梨花铺子有书信传来。   那主人未等话音落下就急急的想站起来,烛火未熄,飘忽的影晃得人眼晕,到底是晕了眼,还是迷了心,便不知了。   脑中闪过了些什么,那主人终究是没有站起,疾唤出口的音未响便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又是一会无言寂坐,小厮方听得一声平淡中压抑了一丝丝焦急,一丝丝惶恐的声音传唤:“呈上罢。”   蘸了墨的笔被随意搁置,早已干却的黑不依不饶的行使它的使命,在宣纸上留下干硬的痕迹。   一张纸罢了,没有人在意。   那主人打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里面,同样是一张宣纸,却好像藏了稀世珍宝。   字迹的主人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普通的询问,似乎是觉得这只是游戏,当不得真。   被随意搁置的笔再次受宠,那主人抚额半晌,在重新铺开的宣纸上写下哄骗小孩似的话语。   说梨花铺子在推出婚姻功能的同时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对在此挂记的小情侣们发放福利,登记那天之后过了几月,几年,到了一定时间,有奖励。   思来想去,那主人也没有想出福利是什么,于是大手一挥,交给掌柜的去操心。   寥寥几语便收了笔,不打算再写。   黎宇落心里清楚,就算北晓应了,她们,也不过是挂记个虚拟的身份,无人认可,无人祝福,连当事人都觉得这是游戏,又有谁会在意?   况且,她也不曾想过北晓会应,哪怕是虚假,都是奢望。   就当是说着玩罢。   自欺欺人的笑了笑,书房的烛火还是亮着。   这次信息回的很快。   黎宇落捧着那张单薄的信纸,心跳如擂鼓。   上面只有一个字,却看得她耳尖微红,热意滚上脸颊。   那个字是,好。   书房的烛火到夜半才熄。   镜花水月,当不得真。   或许,当年的黎宇落,就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这片虚无,一次次从梦中醒来,再一次次甘然如梦,不愿让它破碎。   从开始到结束,这场戏,一直都只有一个主角。   另一个呢?   在主角梦中,情人般呢喃。   梦醒之时,痴痴狂狂,又怪得了谁?   这天深夜,黎宇落做了个梦。   短暂,甜蜜。   梦里,黎宇落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短衣短裤,坐在山坡上,身后是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帐篷。   身旁的北晓笑的那么甜,黎宇落只是伸手揽住了她,抬头,共享这方星空。   那个晚上,那个山坡上星星的模样,醒来的黎宇落早已忘却。   只记得,很好看。   好看到她不愿醒来。 第13章 惊鸿一瞥   因着昨夜的美梦,今日黎宇落看北晓的眼神,不自觉露骨了些。   先生提问谁,只要那人在后排,黎宇落就身子转过去,佯装认真听那人的答案,目光暗暗投向北晓。   次数多了,北晓察觉到,两人目光一撞,黎宇落立即瞥向北晓附近,好似从来没有看到北晓一般。   先生没有提问,黎宇落就趁着先生不注意,悄悄转过去看北晓,看一眼马上移开,过一会又控住不住的去看。   哪里还有什么上课的心思,扒开她脑子一瞧,铁定满当当的北晓。   绝大多数时候,黎宇落目视前方,或者盯着课本出神,回味着北晓写在宣纸上传与她的一字一句,没有城郊茶铺的淡香,不是城内酒楼的热菜,倒像一壶美酒,初尝时味道浅的舌尖觉不出来,咽下后在喉间酝酿开来,不烈,不甜,却怎么品都不腻。   黎宇落就好比那醉酒人,边砸吧着嘴说自己清醒,边步伐摇晃的追着那酒香。   只不过,她不敢醉的明目张胆,肆意耍疯。   醉酒人大多失了神智,没有什么不敢,没有什么担忧,在这天地间放荡,大口灌下烈酒,再咧嘴一笑,醉倒路边也无关紧要,想来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一个酒鬼。   话都听不进去,哪里还讲得了理哦。揍他一顿吧,偏生人家还无知无觉,以为自己走在路上哪里磕着碰着了勒。   黎宇落醉了,还留着三分警惕。浅尝辄止,她知道,但做不到。   于是她只能在沉醉与浅眠间徘徊,沉醉了,警铃一响,拉自己一把,浅眠了,又放纵自己去品味,去沉醉。   放在几千年后那个稍微开放的时代,她也不过是一个少年人,涉世未深。   来了这里,诸多束缚,懵懵懂懂的过了十几年。   几千年后都尚且不容,莫论今时今日。   脑海里回放着北晓的笑容,北晓撅起的嘴角,北晓搞怪的眼神,北晓一蹦一跳的身姿……   黎宇落想靠近,想牵她的手,想抱一抱她,想吻住她的眉,她的鬓角,她的鼻尖,她红色的,总是能给空气带来甜意的唇。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很大的。   一见北晓,黎宇落就慌张,生怕自己表现的太僵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生怕北晓听见心跳的声音,生怕看见北晓习惯性搞怪的,却很像是惊恐的眼神……   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敢靠近。   到了休息时间。   北晓和小伙伴们跑过黎宇落现在坐在前排的位子,在先生的那张案几上翻看着什么。   小伙伴们意犹未尽,北晓撇撇嘴一个人走下来了。   黎宇落没有站起来,手中的笔在纸上随意划过,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北晓跑过。   似乎是累了,她放松下挺直已久的脊背,脑袋随意一抬。   映入眼帘的,是北晓。   北晓向她走来,准确的说,是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北晓看到她了。   那一瞬间,黎宇落微颤,她身上的一筋一脉,忽然就通了电,酥麻的电感很快过去,她黑色的眼撞进了北晓褐色的瞳仁。   黎宇落整个人一激灵,内里惊慌失措,面上无什表情冷淡的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纸,自己的笔。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北晓也没来得及有什么表情。   黎宇落再侧头悄悄看的时候,北晓已经走过,没有招呼,不言不语。   有什么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再也回不来了。 第14章 遵从本心   定北王府,小院。   柳涵笙品茶不语,黎宇落捧着茶盏,揭开盖子,单手晃得茶水旋成一个小圈。   茶水洒出些许,溅到黎宇落手背,未引得任何反应。   连眉也不曾轻皱,原来茶水早已冰凉。   两人没有主位宾位之分,柳涵笙侧头看她,终是不忍:“好茶,被你糟蹋个尽。”   黎宇落耸耸肩,不甚在意。   “快满十七的少年郎跑我这一趟,”柳涵笙揶揄道:“就是为了玩一盏茶?”   黎宇落停了手,将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犹豫道:“柳,我想告白。”   柳涵笙还没从那充满现代气息的两个字里缓过来,黎宇落等不住,絮絮叨叨的开始说。   “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了,要喜欢也要喜欢的光明正大点,这样实在憋屈。”   “你是说,你要告诉她?”柳涵笙正色道:“当真?这不可胡来。”   黎宇落整个人瘫在座椅上,无力的点点头,苦笑道:“你也看的出来吧,我和她……越来越远了。”   “你考虑过后果吗?”   “想过。”黎宇落心底冰凉一片,光是想,便要她万劫不复。“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当我是妖怪,从此远离罢了。我想亲口问问她,这样的感情,问她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即使不问,结果也非常明了。   黎宇落奢望着,奢望着那千万分之一,北晓喜欢她,无异于火星撞地球的可能。   若干年后的黎宇落简直想拍死现在的自己,人家怎么会给你机会追呢?这答应了,跟答应恋情有什么区别。   只要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怎么样都行。   蠢哭。   人总是要成长,要脱变的,最有效也是残忍的催化剂,就是无法挽回的失去。   这是黎宇落的决定,柳涵笙可以影响,无法干涉。   “一个时辰。”柳涵笙安抚性的拍拍黎宇落的肩膀,“这一个时辰里,你什么都不要做,就想这件事,要不要去做,做了,你能否承担这个后果。如果确定了,就放手去做吧,不管结果是什么,不要让自己后悔。”   黎宇落点头,回了自己的小院,屏退所有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发呆。   这个年纪总是冲动的吧,可能这与她的性格有关。   黎宇落觉得自己忍不住了,不想忍了,想把暗恋转成明恋,光明正大的看着北晓,而非躲躲闪闪,隐藏自己眼底的情意。   她掰手指,扯花瓣,遇到不喜欢的结果便不作数,重新开始。   扯了一会,黎宇落自己都无奈的笑了。   很明显,她想去做,不论结果如何。   关于结果,她想了很多。   有北晓以后躲着她走,有北晓又惊又恐的独特眼神,有两个人擦肩却冷漠行过,唯独没有北晓答应她的告白,唯独没有北晓把这件事,连着她的身份昭告天下。   这是她黎宇落喜欢的姑娘啊,她所有的缺点都被视而不见,她所有的优点都被无限放大,只因为她是北晓,仅此而已。   那就去吧,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整整一下午,只能码三千字,这手速 第15章 戳破窗纸   那用什么方式告白呢?   城北郊外,梨花树下,一位身穿男式衣袍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顾盼着。   时间还早,踏青的人并不多,打进这片梨树林起北晓就没见过别的人。   奇怪,黎宇落呢?   她传了信说约在这的,也没说要干什么。   赏花?可这也太早了吧,林里的鸟儿似乎刚起没多久,充满活力的叫声此起彼伏。   不可能不可能,过几个月才开春,这些光秃秃的树枝丫有什么好看的?未褪尽的秋意,未到来的冬雪,若不是在这里的话,是要到哪里去玩?   黎宇落这家伙,最近可是越来越奇怪了。   北晓正托着腮苦想,黎宇落突然从她站的这棵树后面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笑骂了两句,北晓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黎宇落以为自己可以稍微冷静一点,可是她一见北晓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声音越来越响,速度越来越快,早上有点冷,黎宇落的脸冻的微微发红,连着耳根子也红了起来,她捏住自己的衣角,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吃了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似的,怎么也发不出来。   黎宇落不敢看北晓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不解,不耐,和她没有想象到的情绪。   北晓这人性子急,像一阵风,来了又走,是等不住的。   很快她就会觉得自己被耍了,气愤离开。   可能是这样?   黎宇落甩甩脑袋,不行,千万不能当面讲,这会儿她又怂成乌龟了。   她怕自己讲不出那四个字,磕磕绊绊,又或许是扔炮弹似的飞速将那四个字甩出来,不管那人有没有听真切。   最可怕的是,她没有勇气当面接受那人的回答。   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重复个几次下来,黎宇落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自己的身体依然僵硬紧绷。   颤抖而又僵硬的右手抓起笔,左手按在宣纸上,她开始写字。   黎宇落没有写别的话,她轻轻柔柔颤抖着落下的,是那人的名字。   几个字明明眨眼的功夫,她却写了很久,换了一张又一张没有褶皱的新纸,似是要把自己无限的情意填进这几个字里,像情人般低声的,温柔的呼唤……   连着换了五六张纸,黎宇落的字还在颤抖,一见即知。   无奈,她只好挑了一张看起来最正常的,却还是能看出来微抖的,等墨迹干却后用东西压着一头,小心捏起另一头把它折起来,这般小心的重复了几次,再轻轻装进那带有梨花印子的信封里。   做完这道工序,黎宇落缓了一口气,唤来小厮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收好,又打赏了一番,才放受宠若惊的小厮离开。   很快她收到回信,上面也很简单。   很简单的两个字。   ——我在。   黎宇落不愿让北晓久等,早早准备好用具,打算在这次过后再一起收好所有回复。   可提了笔,她又不知道如何下笔了。   不可过于急躁,循序渐进好了。   ——如何向倾慕之人表达心意?   这是要问她喜欢的人,会用哪种方式告白。   北晓的回答很简单,也很随意。   ——直接表达。   黎宇落愣了愣,写。   ——我欢喜你?   北晓扎钉截铁。   ——对。   黎宇落还没回过神来,笔已经不自觉按着北晓的答复写下去。   ——我欢喜你。   ——可否给个机会,追求你?   这会北晓的答复没有那么快送来了,却也不算慢,估计是愣了会神,她写道。   ——我欢喜俊朗的少年郎。   黎宇落口腔里生出了苦涩的味道,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所有的紧张,所有的焦急,所有的期待,在这一瞬间化为粉末。   ——我知晓了。   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翌日,北晓叫住了难得不在黎宇落身边的柳涵笙。   两人特意离学生们远了些。   “柳,”北晓开了口,不知是何情绪。“黎宇落说,她欢喜我。”   柳涵笙没有从北晓的语气里察觉到欣喜,兴奋,期待,斟酌着答:“她……可能玩笑吧。”   北晓似乎松了口气,她说:“我也觉得。”   但这个疙瘩,既然起了,就别想轻易解开。 第16章 自作自受   柳涵笙当晚就说与黎宇落北晓的情况。   黎宇落唇抿了抿,想说什么,终是无奈一笑。   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那便当是玩笑罢。   柳涵笙撇过头去,那句话不忍说出口。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黎宇落有一个脆弱却逼迫自己逐渐坚强的内心。   说到哭,柳涵笙倒是从未见过她哭。   或许某个暗沉沉的夜里,窗缝间透着凄凄冷冷的月光,黎宇落把自己缩在角落,默默流泪也不一定?   这般倔强的黎宇落,定是不愿在人前哭泣的。   夜将深,黎宇落起身告别。   柳涵笙目送少年离去。   少年单薄的肩膀看起来承担不了太多重量,月光带着凉意洒在她肩头,发梢,似乎能迸射出点点星芒。   这天晚上,梨花铺子的信件没有从定北王府传到北侍中府上,也没有从北侍中府上传到定北王府,两个人难得一次的默契,凉透了黎宇落的心。   最后几个月是在甜蜜与煎熬中度过的。   黎宇落走着神在脑子里偷偷牵一下北晓的手,反复咀嚼她们曾经的信件和对话,一个人痴痴的在脑海里笑,不时转头看一看北晓。   两个人偶尔擦肩而过,北晓没有第一时间扬起她的笑容,黎宇落也没有盯着她看,快速低下头去,假装从未相遇。   视线一交错便各自移开,没有谁对谁的呼唤,就好像不相识一般。   当然,如果黎宇落主动一点,笑一笑,唤一声,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结果。   可黎宇落这个人,她的性格,她的行事作风,注定了这还未开始的爱情,结局是失去,形同陌路的失去。   北晓并不是冷漠,也并没有厌恶,她还是有那么几次会对黎宇落说几句话,次数不多,很符合当时寒暄的场合。   黎宇落会回以笑容,和一两个字。   嗯。   对啊。   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她和北晓,除了学堂上的一些话题,和北晓主动扯的皮,无话可聊。   她们好像不适合。   只是黎宇落不愿意承认。   面对北晓,黎宇落心里的千言万语,在出口的那一瞬间成了单音节,成了一个笑容。   黎宇落不甘心。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一向迟钝的她都意识到,这是爱情。   她想靠近,可是又想东想西。   因为太在意,太小心,所以不自觉远离。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自作孽,不可活。   怪不了谁。   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是勇敢的。   有一些人,是在受过伤之后,厌弃自己的脆弱,将自己懦弱的茧打破,用碎成一地的壳子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要再逃避了。   以后的每一次退缩,都会踩到那些壳上,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一触即红。   于是红了眼睛,擦干泪水,往前踏步。   踏出了第一步,之后就容易多了。   既然以后的人生,与北晓再无交集,那就留下点什么吧。   要散了,买个东西总可以吧。   当然不可能只送北晓一个人,虽然黎宇落很想这么干。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送什么好呢?   肯定不能是吃的,北晓吃完就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得是个可以留在身边的,经常可以看到的东西。   玉佩?香囊?   不行不行不行,太有内涵了。   黎宇落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拉着柳涵笙出去逛。   每一次旬假两人都到处搜罗好玩的小物件,黎宇落又在里面挑了许久,选了几样,亲手精心包装好,一切就绪。   这个大包裹是黎宇落亲手包的,谈不上精致,真要评论还有点丑,黎宇落自己都不忍直视,默默安慰自己这算是特别的心意,反正拆掉了这丑丑的包装是会被扔掉的。   还有几个稍微小一点或者差不多的包裹是给她这几年在学堂里关系还可以的几个公子哥儿,算是掩人耳目吧。   柳涵笙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哭笑不得。   “连我都有份?!”   他可是全程陪同了挑选过程啊。   差不多猜到里面是什么了,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黎宇落哼唧一声,冲着他笑了笑。   柳涵笙无奈,这就是黎宇落啊,不会关心人,真要关心也是别别扭扭的,好像和所有人都有距离,不知道如何去维护一段关系,面上满不在乎,心底还是悄悄惦记。   冷漠和不在意是她十几年来的伪装,因为漠不关心,所以不怕失去。   至于黎宇落心里怕不怕,谁知道呢?   散场的那天,黎宇落冲北晓招招手,说了不到两句话。   大意是告诉她礼物在学堂门口放着,让她自己去拿。   老早她就知会过北晓有礼物这种东西了,黎宇落还特意强调了送了很多个人。   北晓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便错开,一个往前,一个往后,再无二话。   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可能是她们这辈子,说上的,最后几句。   而黎宇落呢,想在散场的时候抱一抱北晓的简单的愿望,不知如何提起,也永远无法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晓的戏份快结束了,她是主角,但不是归宿。   这篇文我也不知道会写多少字,之前我觉得总字数有两万就很神奇了。   既然不是归宿,总是要分离的。   黎宇落要一段时间放下,要慢慢慢慢的想明白。   等她从乌龟壳里爬出来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和小姐姐相遇吧。   那个时候就真的完结了。   这个故事,我原本是怀念的。一些事情,积累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个点,某个普通的时间,睡一觉醒过来,发现,突然可以放下了。   不用再整日念叨着要放下,却忍不住看到素不相识,甚至完全不相像的人,一闪而过的侧脸,恍惚间的嗓音,回神时再失望,再无奈。   可以不用去想,不用在意,因为已经无关紧要了。   小姐姐是免费附赠给黎宇落的,反正作为亲妈的我是没有遇到。摊手。   我不知道这个文有多少人看,可能一个,可能两个,也可能没有。   都可以。   最后,祝还在挣扎的孩子们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单身狗们,七夕快乐啊。我在这个节写be会不会被打。   执迷不悟 第17章 你好老乡   元盛十九年,黎宇落十七。   黎元帝终于记起他当年的承诺,封九皇子黎宇落为王,封地位于西北方。   西北与北方,还是不同的。   开春正是冰雪消融之季,已经过了西北战事吃紧的时间。   皇恩浩荡,特允新王路上游山玩水,到达封地。   黎宇落只带了柳涵笙和有人小鬼贴身跟着,护送的侍卫队在后头,人数不多。   只当是富家公子游山玩水。   从都城到西北封地,走上几个月都不为过。   这天一行人凑巧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不用在郊外安营扎寨。   “少爷,去哪个客栈歇息?”车夫的声音传了来。   “少爷可要去梨花铺子歇息?”有人小朋友低声问道。   此梨花铺非彼梨花铺。   别处城池的梨花铺并没有梨花,也不在郊外,而是像客栈一般。   主要生意是传递消息,也兼营食宿,但房间不像客栈那般多。   黎宇落摇头,没有必要去的太频繁。   “随意找个客栈便是。”   车夫应了声,马车便驶向最近的客栈。   门口迎着的小二很机灵,主动过来牵了马,目光移到黎宇落身上。   “公子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黎宇落淡淡道。   “一间上房,一间中房,一个大院儿。”有人学着小二的口气补充道。   小二应了声好。   “你跟我?”柳涵笙挑眉看向有人。   “不然?”有人面色不善的撇撇嘴,嘟囔道:“要不是大哥嘱我年纪小,不让单住,我才不跟着你给少爷省钱。”   黎宇落拍拍有人的脑袋,自顾自进了大堂。   有人瞪了柳涵笙一眼,嚷道:“少爷等等我。”   柳涵笙拿了折扇,一摇一摇的进去了,完全看不出是跟在公子哥身边的属下。   大堂里胆子大些的单身姑娘已经朝他看过来了。   江湖女侠向来不拘小节。   她们是有注意到先行一步的黎宇落,但她太瘦了,个子也比柳涵笙矮些。比起她雌雄莫辨的模样,女侠们更青睐带着阳刚之气的男儿。   虽然柳涵笙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儒雅书生。   这不,有一个姑娘走上前了。   “可知公子名讳?”   柳涵笙合起扇子冲她一笑,道:“柳涵笙,城东柳,涵养涵,竹生笙。”   有人在一旁嘟囔道:“骚里骚气。”   这话他还是跟少爷学的。   黎宇落并没有上楼,点了些酒菜在大堂坐了,看戏。   “小女子记下了,令弟甚是可爱。”姑娘笑开了,随即报上自己的名字,又问:“公子从何处来?”   “从都城来。”柳涵笙笑了几声,无奈道:“舍弟顽劣,莫见怪。”   “都城?”姑娘惊呼一声,悄悄指了指大堂上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那位姑娘也是要去都城,听说是去寻人,你猜她是去寻谁?”   她说话没有压低音量,大堂此时也不嘈杂,坐在角落的黎宇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指的那位姑娘并没有介意她的无礼,听罢只是抬头冲柳涵笙这边笑了笑。   这样大方得体的姑娘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要是她的着装再合理一些。   柳涵笙想着,回以笑容,接道:“姑娘可是要寻亲戚?柳某不才,都城之事略知一二,或许可为姑娘解惑。”   黎宇落闻言也看向那边,却是在看到的一瞬敛下情绪波动。   确实是一位奇装异服的姑娘,长衣长裤,与周围格格不入。   头发没有用未出阁的少女发式,也没有用妇人发式,简单的扎成马尾,眉目间英气满满,很是清爽利落。   “不是亲戚。”姑娘露出小白牙笑了笑,“只是想见一见那梨花铺子的创始人,听闻梨花铺子最初是从都城传出来的,开遍了各地。我与那人是老乡,素不相识。”   “哦?”不远万里竟然只寻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乡?柳涵笙瞄了瞄黎宇落,少爷本就是都城出身,扯远一点也是北方定北王封地,这是何方老乡?   且她与少爷未曾谋面,又如何知晓是老乡?   黎宇落捏起空了的茶杯把玩,看个戏结果把自己绕进去了?   不过,她倒是对这位老乡有兴趣的很。   若她要求不高,帮衬帮衬并无大碍。   “不知姑娘寻到了那老乡,是要做何?”   黎宇落一开口,整个大堂看热闹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那姑娘偏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见一见。”   “然后就告别?”黎宇落想扑哧一下笑出声,自始至终她嘴角都只是挂着漫不经心而又玩味的笑容。   “可以啊。”姑娘摸摸脑袋笑了笑,朝黎宇落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我觉得我们是同类。”   黎宇落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你好,老乡。”   声音很低,只有两个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柳闷骚的撩妹日常,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撩个妹,结果撩到了老大的女人?!   惊恐。   小姐姐提前出场。   好,全文完。   哈哈哈   我考虑一下黎宇落这段低谷期是让她自己放下还是小姐姐陪着然后把她拐回家,反正问了也没人回答我。摊手。   九月多开学了之后更新更慢更不定期了。   羡慕那些手速快的作者,我码了一个小时可能还只有几百字的,不是□□百,是三四百。   我考虑好了这一卷让小姐姐陪着。   让小姐姐开导误入歧途的少年开导着开导着少年放下了然后自己栽了哈哈哈 第18章 天降美玉   那姑娘兴奋得眉毛都抖了抖,一巴掌拍黎宇落肩上,笑道:“我就说你怎么这么顺眼呢,原来不是土生土长的。”   “我是土生土长的。”黎宇落吃痛,放下把玩的茶杯,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这姑娘手劲贼大。“上去说吧,这里不方便。”   “好的好的。”那姑娘和跟她一起的那伙人招呼一声就跟着黎宇落上去了。   留下柳涵笙和有人大眼瞪小眼。   进了黎宇落订的上房,关好门。   那姑娘不用招呼就自己坐了,黎宇落在对面坐下。   房内本就是摆了张小圆桌,不大,可以坐下三四个人的样子。   “我叫季回珲,刚到这没多久,你是身穿还是魂穿?”季大小姐双手撑着脑袋,手肘搁在桌面上,看得出来很开心,眉眼都弯弯的。   “魂穿。”黎宇落慢条斯理的给她和自己倒了茶,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报上真名。“黎宇落,来这十几年了。”   “果然是土生土长。”季回珲砸吧砸吧嘴,听了名字没什么反应。   看来真是刚到这没多久,连黎这个国姓都不曾知晓。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黎宇落盯着她看,有些怀念。“这身,着实引人注目。”   “那就换吧,你跟我身型差不多,借我几套怎么样?”季回珲笑嘻嘻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   黎宇落挑眉,笑道:“你不穿女装?”   “别,难得穿穿还好。”季回珲一听就苦着个脸,“经常穿太麻烦了。”   接过衣服没多久,屏风后面便走出一翩翩少年郎。   季回珲的五官偏中性,男装女装都可以驾驭,毫无违和感。   虽然黎宇落没有见过她穿女装,但黎宇落就是这么觉得。   “诶,同类,”季回珲自恋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又兴奋起来。“你是T吧?”   “T?”黎宇落迷茫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英文字母的发音,竟然还代表了什么吗?   季回珲诧异的看着黎宇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那,攻你总知道吧?”   黎宇落还是那个迷茫的眼神。   “攻击的攻,还是公子的公?”   “你在那边没接触过这些?”季回珲觉得自己发现了稀有品种,或许她们时代不一样?   毕竟黎宇落都来了十几年了。   “没有。”求知乖宝宝黎宇落摇头,等解释。   “我应该没感觉错啊。”季回珲摸了摸下巴,“确认一下,你喜欢女生吧?”   “……嗯。”黎宇落手指摩挲着茶盏,神色不定,但能感觉出低落。“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有故事。季回珲眼睛亮了亮,就差搬把小凳子嗑瓜子开听了。   给黎宇落科普了一番属性问题,还提到有些人在意这些,不分属性,所以不用太纠结。   “那么你是什么属性?”黎宇落问道。   季回珲一开口就是那个字母,应该是分属性这种东西的吧。   “我肯定是攻啊。”季回珲那张英气的脸又扬起笑容,“大强攻。”   又大又强,大概是很厉害的意思了。   黎宇落半懂不懂,还是转移话题好了。   “老乡也见了,之后什么打算?”   “不知道诶,”季回珲指了指楼下,“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个大哥知道我要去都城,顺路,就捎上了。”   黎宇落弯了眼,“看来他对你有意思。”   季回珲拍了拍胸脯,哼唧道:“反正我喜欢姑娘。”   “我往西北边去,那儿条件差。”黎宇落笑了笑,解下自己腰间的小袋子。“这些够你找个地方定居一年半载。”   作者有话要说:   珲 hun 第二声   珲,美玉。--《集韵》   季回珲:黎宇落,回魂了诶,你媳妇儿在这,不在北晓那啊。   黎宇落:说自己是大强攻的好像都是弱受?   柳涵笙:少爷怎么没讲两句就把人带上去了?这进展是不是太快。   有人:我只知道,你要完。 第19章 花式求腿   季回珲没有伸手去接。   抛开老乡和同类,她二人不过萍水相逢。   无故受人之禄,季回珲做不到。   但让她独自一人在这对性别,身世,要求极高又毫无人权的架空时代闯荡,只怕要走不少弯路,成与不成还另说。   面前这人,从衣着气质来看,身世就算不显赫,也差不到哪去。   若是能留在她身边办事,于己利大于弊。   短暂的相处,季回珲觉得,黎宇落并非小人,可以交付。若是不慎看错,日后见到了不一样的面孔,自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注。   而现在,她要为自己争取,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活下去的机会。   钱袋子搁在桌上已有一段时间,黎宇落的手早已收回。见她目光,便知此人在神游,却又不是完全放任自己的思绪,身体本能的留着三分警惕。   “那个……”   对面那人一开口黎宇落便回了神,没有看她,视线移到钱袋子上不知是何意味。   季回珲有点紧张,跟人告白都没有这么紧张。   告白失败了对她来说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放下,不会纠缠,而黎宇落要是不同意的话,她可就连以后的住哪,干什么,都得精打细算了。   再说了,初来乍到,季回珲对这个世界不怎么了解,还是抱大腿划算。   “何事?”   谢天谢地,这家伙终于回神了。   魂穿的人都这么喜欢走神的吗?   季回珲咽了咽口水,盯住她的“大腿”,继续道:“我可以跟着你吗?”   见黎宇落一时没有回应,季回珲急了,又补充:“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不会的我可以学。你要是想撩妹什么的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哦?”黎宇落的眉眼总算弯出一点愉悦的弧度,不再是漫不经心的状态。   有戏!   季回珲亮了眼睛。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这次黎宇落回的很快,明知这是自己的事,北晓的名字和身份也不便于作为一个她喜欢的人向旁人透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哪怕只有指缝那么大,黎宇落都不想放弃。   可是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放弃吧,你们已经不可能了,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未来,更不可能。   “我……”季回珲此刻恨不得脑子转到飞起来,可她对黎宇落又不了解,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有经验。”   黎宇落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季回珲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怎么整的跟审判似的呢?   季回珲直想呼自己两个大耳刮子,骨气呢?骨气!自己闯荡又算不了什么,瞎紧张。   审判结束。   “可以。”黎宇落淡淡道:“不过你要换女装。”   季回珲上楼前是个姑娘,下了楼就成儿郎了,黎宇落担心自己的身份会遭人怀疑。   见季回珲一脸纠结,又不敢反驳的可怜模样,黎宇落暗自笑了笑。   “会给你订做几身轻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季子:我不要钱,我要腿。   梨子:???鸡腿还是羊腿?   我觉得梨子挺黑的,不是皮肤黑,是腹部黑。   七夕那天突发奇想送了梨子一个小姐姐,文案要重写,剧情要重来,好吧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剧情,这一对的性格磨合,结尾不会是be。那么气氛就轻松一点吧。   我发现十六章点击为0,十七章反而有3个,难道是嗅到了悲剧的味道所以跳了过去?   趁这几天多码几章吧,九月多开学之后要适应一会大学生活,那两个月不知道会不会更新了。国庆可能更,可能。   可能是过了虐狗节作为一只单身所以废话有点多,这里是自娱自乐的阿显。摊手。   九月份四天一章好了,下一章在9.5晚上八点,都是存稿箱。我还得再码几章QAQ。 第20章 无意暧昧   拿到衣服的时候季回珲不得不吐槽一句有钱人就是大爷,黎宇落说要给她做衣服的时候天都黑了,让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将就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刚睁眼没多久,候在门外的小厮听到起身的声响就说衣服做好了。   那小厮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上捧着好几套服装,样式都很简单,颜色也不鲜艳,看上去大致与那些个江湖女侠穿的干练衣裳无异。   季回珲穿了才知道不同。   女侠们的衣裳她也穿过,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还是繁琐了些,而这几件是进一步简化的版本,季回珲简直要举起双手双脚给金大腿点赞了。   巧了,出了门就看见行走的金大腿,看样子应该也是刚出房门。   季回珲赶紧扬起一个笑脸,金大腿冲她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走过来了?!   小季子可能忘了昨天她说过要和人家一起走。   “下楼用餐,过了上元节我们再离开。”黎宇落又冲她点了点头,告知完毕后自顾自下了楼。   本可以直接在房内用餐,黎宇落想到还有一个人要介绍,便让柳和有人在大堂占了座。   照着她的习惯,桌子在大堂的角落,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   菜品早已准备好,还是温热的。   见自家公子带着人走过来,柳涵笙和有人已经不惊讶了。   昨儿公子没说两句就带人上楼,要不是柳涵笙知道黎宇落……指不定想些什么呢。   有人只觉公子魅力大涨,冲着背影挤眉弄眼,冷不丁被打了一下,扭头瞪柳涵笙。   “季回珲。”黎宇落报了名字知会一下,也不管那个名他们知不知晓是哪几个字,末了又补一句:“唤她小姐便是。”   柳涵笙跟有人当即唤了声,季回珲露牙冲他们笑。   就是黎宇落不说,他们见了也是会这么叫的,公子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拉姑娘上楼的人。   角落是安静的小角落,却挡不住有心人上前。   来人有两位,一位是昨日主动与柳涵笙搭讪的姑娘,另一位黎宇落瞥了眼,生的人高马大,应该是季回珲口中的当家大哥。   果不其然,两人各自找准了目标。   柳涵笙不冷不热的应付着那姑娘,偷偷观察黎宇落的神色。   公子最是反感用餐的时候周围有旁人聒噪,特别是不熟识的人。   奈何人家不主动离开,无缘无故他也不好赶人。   好在公子并未发火,反而用揶揄的的眼神看着季小姐,但是拿起餐具的手放了下来,不再有动作。   那汉子唤了声季姑娘,看上去憨厚却站着不走了。   季回珲不好继续就餐,停下来看着他。毕竟帮了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这几日是上元节,”那汉子顿了顿,又看了几眼季回珲。“舍妹盼的紧,所以打算过了节再前去都城,季姑娘不介意吧?”   你自己也很期待上元节吧?   黎宇落目光在季回珲和那汉子之间打转,笑的玩味。   “不用了,”季回珲礼貌的笑了笑。“这几日多谢照顾。”   黎宇落看了柳一眼,柳涵笙赶紧解下钱囊。   “小姐这几日叨扰各位,聊表心意不成敬意。”   那汉子惊到了,用眼神询问季回珲,昨儿明明不认识的啊。   不过他还是没有收,只说见外。   “这位兄弟,我们小姐声誉在外,可不能因此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头。”有人板着小脸说的一本正经,看的那汉子很是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反驳,只好收了下来。   柳涵笙递了个赞许的目光,收到意料之中的白眼。   “季小姐性子爽朗,有朝一日还望再见。”汉子郑重的拱了拱手,又朝在座诸位拱了拱手,“冒昧一问,季小姐与诸位是何关系?在下心系季小姐,是以有此问,还望见谅。”   季回珲也愣了,没想到这汉子这么直白。她郑重起身学着那汉子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多谢这几日的照顾,季某并无此意。这几位是……”   怎么办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金大腿竟然为了让她不欠人情甩钱袋子了。   黎宇落微微一笑:“季姑娘既然跟了洛某,洛某自然应替她还了人情。”   季回珲觉得自己要被五雷轰顶了。   抱个大腿做好了端茶倒水提供脑力的打算,结果人家一句话就成暧昧了!   虽然这句话并没有错,确实是自己说要跟她走的。   看那汉子震惊的表情,绝对是想歪了,愤愤的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柳:公子变心有点快,这手速,莫非是被并不存在的前任刺激到了?   有人:公子长大了,威猛了。   黎宇落:(撇嘴)小季砸,你把我形象都毁了。   季回珲:不哭不哭亲亲抱抱好不好?   安静的小角落:我没有错。 第21章 你要勇敢   那姑娘不满的瞪了黎宇落一眼,还想说些什么,被她大哥扯着离开了。   黎宇落没有继续用餐,吩咐了柳涵笙去置办一些新的生活用品,便起身打算回房。   “那个……洛啊,”季回珲不好意思的微微红了脸,她刚才听出来黎宇落用的是化姓,但又不知道人家化名叫什么,只能这么叫。“让你破费了。”   “无碍。”黎宇落微微点头。   “公子不打算出去转转?”有人提议道,“不带小姐出去走一走?”   自从离了学堂,公子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北姑娘,一连几日失魂落魄的,定是还挂念着。   既然半路杀出了个季姑娘,让她分散分散公子的注意力也好。   季回珲挺想出去逛一逛的,之前跟着那伙人,虽说那当家大哥很照顾她,但毕竟不是自己人,那位侠女姑娘还因为自家大哥的多加关照而不满,时不时给她使绊子,怎么有时间和心情来一场放松身心的闲逛。   小说里穿来的大多是回不去了,能遇到老乡季回珲已经很惊喜了,什么也不求。   在季回珲以为黎宇落会沉默的走上楼时,那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也好。”   柳涵笙见状却是悄声叹了口气,在自己人面前,公子走神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当真那么喜欢那位北姑娘吗?   这位季姑娘,若是不介意公子的身份,他倒愿意撮合撮合。   只要公子不伤心便好。   走在街上的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并肩走着,不惊艳却耐看的面容加上衬托两人气质的衣装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季回珲觉得自己应该找点话题,要是就这么沉默的走下去,黎宇落没准能走上三天三夜不带一句话的。   黎宇落半晌才反应过来,季回珲问的应该是化名。   “洛离,离别的离。”   “这么想离开你那位?”季回珲走着走着就侧过身把脸对着黎宇落,眉毛往上挑了挑,就差拿个话筒怼黎宇落脸上了。“这位公子,说出你的故事。”   黎宇落白了她一眼,“不想,但是我没办法。”   这条街好似没有尽头,黎宇落靠她近了些,用低低的嗓音诉说自己的过往。   两人从日头初升走到烈日当空,季回珲听得很认真,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黎宇落的故事戛然而止,转身进了一家装潢精致的铺子。   季回珲怔了怔,随即兴奋的抬脚跟上,这不是梨花铺子吗?没想到每一座城池都有。   黎宇落出示一块玉佩大堂掌柜就恭敬的将她引到不对外开放的隔间。   隔间不大,只有两个人还是显得宽敞了些,与酒楼包厢设计无二,做工更精巧些。角落放置了屏风,这里是三楼,底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底下的人却因为视角的原因看不到楼上的情况,倒是精心的设计。   菜品很快呈上,没有任何人事先吩咐过。   季回珲顾不得想这么多,肚子都快扁了。   边吃她还边惦记着她的金主,囫囵吞了几口就说道:“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你知道的吧。”   黎宇落没有她吃的那般夸张,十几年的生活习惯下来,她用餐时是细嚼慢咽的,不失优雅的,举手投足间透着王公贵族的气质。   贵族,与富族,还是有区别的。   见黎宇落微微点了头,季回珲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没有结果,原因在你。”   “你明知自己是单相思,却没有勇气主动。”   “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当那个主动去砸人家的馅饼,而不是坐着等别人来砸。”   黎宇落一如既往的沉默,低声道:“那我该怎么做?已经没有办法见面了。”   被封的王,若非圣上召见,是没有办法私自回去的。   虽然不知道黎宇落为什么说没有办法见面,总归是有不能言说的苦衷,季回珲吃完砸吧砸吧嘴,继续扯:“你们不是用梨花铺子联系吗,你可以主动问好啊,跟她讲一讲你的生活趣事什么的。勇敢一点,拿出你作为攻的气场!”   似是觉得自己说话气场还不够,季回珲还咧着牙挥了挥拳头。   “噢,”黎宇落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季回珲连连摆手,你可是我的金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黎宇落:好像有哪里不对?   季回珲:(一本正经的骗人脸)并没有。 第22章 有事相求   在季助攻的教导下,黎宇落在梨花铺子修书一封,用自己手中能动用资源的最快速度传递出去,再没有闲逛的心思,问过季回珲后便领了人回客栈。   回房后黎宇落什么也没有干,随身携带的书已多日无人翻阅,就是坐着,从开着的窗子里看外面的世界。她经常面对都城的方向,也是北晓的方向,眸子里敛不住的思恋,收不回的悲伤,心,在跳,平稳的,不会再因为谁慌了瞬息,却也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而外面呢,一脸莫名的季回珲被柳涵笙和有人拉回柳涵笙的房间。   上房和中房隔了一个楼层,想来该是听不到的。   公子说过这是小姐,柳涵笙和有人便不能失了礼数,请季回珲落座后才拉着有人坐下。   有人机灵的端茶倒水,季回珲整个人更懵了。   柳开口询问了上午公子的情况,季回珲一一答了。   柳涵笙和有人对视一眼,正色道:“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不敢当。”季回珲老觉得自己这么攻气的人被叫古代人叫小姐气场都弱了几分,连连摆手。“叫我季回珲就可以了。”   小姐这个词,老让她想到足不出户,以女红技法为荣的娇滴滴的美人儿,虽然这个朝代民风开放,女子也是可以骑马纵江湖的。   “公子说是小姐,那便是小姐。”柳和有人怎么敢叫名字。   “那个痴呆梨子,什么时候肯让我换下女装啊。”季回珲小声嘟囔,我也想撩妹的好不好。在人前她可不敢大声说,这音量应该只有自己听得到。吐槽完毕,季回珲坐直了身子,也正色道:“那叫我季姑娘吧,什么事?请说。”   她却是忘了古人有习武这一说,是以季回珲几近耳语似的低喃被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能笑。   这季姑娘甚是有趣,公子将人留在身边,或许是一桩好事吧。   “这几日上元节灯会,晚上热闹的很,希望季姑娘邀公子出去走一走。”柳涵笙笑的苦涩,终日闷在房里想那得不到的姑娘,公子迟早会魔障的。   “上元节?她跟我说过要过了再走,应该是要出去的。”季回珲点头应下,“这节,是不是单身男女大相亲的日子?”   “是,还是有情人相约的日子。”柳涵笙略带歉意的看着季回珲,在他的观念里,对一个女子提出这种要求着实过分了,会影响人家的名节。   不过季回珲可不在意这些,名节是什么?她抱大腿可不就是防着在这女子地位如草芥的时代被强制婚配了吗,虽然她孤身一人,无父母之命,可架不住传说中的黑暗交易啊。   至于恋爱?作为蚊香,随缘吧。   能接受她这样的古代姑娘可不多见。   喔,她的金主好像是蚊香来着?   人家有喜欢的姑娘很多年了。   对黎宇落,季回珲是有好感的,受人之恩想要回报的那种好感,并不是爱情。   天很快黑了。   在柳涵笙和有人的挑唆下,季回珲忐忑着敲响了黎宇落的房门。   “那啥……洛离啊,出去逛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字的时候突然发现输入法 1.洛离 2.萝莉   黎宇落:???黑人问号脸。 第23章 上元上元   两人并肩走出客栈的时候,季回珲的内心还是懵逼的。   黎宇落没犹豫多久便同意了她的邀约,这个人只有在刚见到她的时候,因着老乡和同类这两个词表现出些许惊讶和热情。   对,热情,与之后面带冷漠话语极少相比,已经很热情了。   天色未暗,街上就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多是年轻少男少女。   这几日是没有宵禁的,家中长辈也会放松管教,只要女儿家不是夜不归宿便无大碍。   难得的,黎宇落主动开了口,还是疑惑的语气:“在我们那边,像你我这样的,很多吗?”   “也不是很多,毕竟是少数人群。”季回珲除了在电视上看到过,还没见过古代的夜市呢。这会正好奇的张望着街边的小摊,挂着的灯笼,和路上穿着古装的男男女女。扭头一看,金主的表情在像是失望,又像是庆幸,季回珲又道:“但是总人数加起来可以说是很壮观了。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每个人选择的生活不同而已。”   后面这一句果然没有白加,黎宇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低语道:“是吗?我还以为自己是异类。”   本该是悲伤的气氛,另一人再应景的安慰几句,季回珲却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自己笑还不够,一只手还用力的拍着黎宇落的肩。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玻璃心啊。”季回珲笑的直不起腰来,那只拍肩膀的手索性勾住黎宇落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黎宇落略带无奈的看她一眼,这般豪放的女子,不吸引全街的目光才怪。   “没有谁是异类,你不被认可,只能说明那些人太庸俗。自己的人生都未能圆满,还好意思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季回珲半正色半调侃的灌着心灵鸡汤,挑眉笑道:“希望你的人生不要活成别人。”   黎宇落本想说自己做不到,转头却看到了火一般燃着的天,和天盖子底下不正经的笑脸,忽然转了口:“嗯,不会。”   不会活成别人。   再努力一点,再优秀一点,北晓会不会看到呢?   上次的信件北晓有了回复,冷冷淡淡的,似乎不太想挽回这段逐渐淡去友情。   离了学堂,两人的共同话题就此掐断,无话可说,无话想说。   黎宇落一直有打听都城的消息,只是人在外,身不由已,听到的关于北晓的,都是些只言片语。   陌生。   无法感同身受。   听闻北晓与一公子哥走的近了些,或许过段时日,婚讯的消息就会传来了。   思绪被人中断,中断方式是脑壳子挨了一下。   黎宇落怒目而视,对着一张大笑脸只能敛下那上涨的火气,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老乡和同类,总不能和这个时代手底下的人一般看待。   “又走神,跟着我玩你还想别人。”季回珲撇撇嘴,是个人都觉得被无视的感觉不好受吧。尤其是黎宇落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盯住了一团空气。   “抱歉。”黎宇落愣了愣,随即轻轻笑了笑,似乎有讨好的意味。   两人已经从客栈走到了闹市,天也完全黑了,家家户户的灯笼亮起来,街上也亮堂堂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能是怕走散吧,季回珲勾着黎宇落肩膀的手没有收回,走在暗处的两人看不清面容,倒也不引人注意。 第24章 送块玉佩   季回珲勾着黎宇落走,眼珠子左看右看,似乎对那些小摊上的玩意儿很感兴趣。   摊边也挂着灯笼,但灯笼毕竟是灯笼,摊子上的物件是能看个大概,不凑近看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黎宇落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顺从的被季回珲揽着带到了摊子前。   大晚上买花灯的人较多,小贩也没想到会有客人,随意招呼了两句就去忙自己的灯笼生意了。连东西都看不清楚,谁会买呢?   黎宇落现在觉得季回珲之前说的话很有道理,没有谁是异类,比如说这位摸到了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只说手感很好就想买的,却尴尬的发现自己没有钱的季小姐。   季回珲怎么会是异类呢,她只是与众不同。   摊子的光源很暗,季回珲没有注意到黎宇落嘴角无意间勾起的笑容。   小贩接过物件靠近灯笼看了看,是块玉佩,大晚上的看不出色泽,摊子上不止一块玉佩,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摸到的是那一块,大致报了个价格就卖了,便当是碰到个有缘人。   “又让你破费了,”季回珲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以后有我帮忙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嘿嘿嘿。”   “一点碎银就能买你的命了?”黎宇落心情似乎也不错,调笑着把玉佩塞到季回珲手里。   “拐卖人口犯法,要蹲坑的。”季回珲把玩着玉佩,不忘反驳回去。   “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黎宇落很快接上。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奇怪,有时反应很快,有时又迟钝的过分。   话音刚落黎宇落就察觉到不对了,季回珲初来乍到,难免不适应,难免想家,她还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季回珲手里玩着的玉佩被抢了回去,还没来得及叫唤就听到黎宇落说:“我帮你系在腰间吧,你可能不会。”   白眼翻到天上去,拙劣的转移话题能力。   季回珲轻哼一声算是默许,失落不自觉被冲淡,很快被喜悦代替。   因为黎宇落说:“这里女子是不饰玉佩的。你要实在想的很,改天给你订几套衣服。”   可以扮公子哥了!   可以撩妹了!   如果周围人不是很多的话,季回珲甚至想跳起来欢呼一声。   金主就是外冷内热吃软不吃硬的型号嘛,发好人卡!   不对,好人卡好像不是这么发的,不管了反正是个好人。   那个小贩还招呼二人看一看灯笼,说是提着同一款花灯是有情人的象征,黎宇落笑着回绝了,觉得提在手上太累,又问季回珲要不要,季回珲也摇头,两人便离开了这处小摊。   季回珲勾上瘾了,揽着人家胳膊有损一个大强攻的形象,她不习惯,勾着黎宇落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又把人带去了猜灯谜的摊前。   这里亮了许多,至少黎宇落可以看清季回珲时不时转头冲她笑的时候露出的牙了。   季回珲活力满满,还是刚来,对什么都有浓浓的好奇心,像个孩子。   说实话,黎宇落也是第一次在上元节的晚上出来玩,还是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只不过她比较内敛,情绪很少展现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黎宇落:好人卡?   季回珲:嘤嘤嘤。 第25章 小玉生香   猜一次灯谜的价格比买个灯笼稍微便宜些,猜中了就可以提走贴灯谜的那个灯笼。   出来玩的大多不在意这些,只图个乐子。   而小贩呢,趁这个节难得多挣一点,你情我愿的。   季回珲不想要灯笼,猜灯谜却起了劲,没有一个中的。   连小贩都因为钱收了好多次有些不好意思想送她一个了。   黎宇落忍着笑,刚想说走吧别在这丢人了,就听到一个声音。   “这位姑娘。”很明显是叫季回珲的。   季回珲的手倒是不嫌累,勾着黎宇落脖子不放,勾久了就改成揽肩,两个动作换来换去的。   见没有回应,那锦衣公子又唤了一声。   这下子季回珲确定是叫自己的了,当即诧异的回头。   那公子嘴角含笑,右手拿着把折扇,看不清上面的字画,左手捏着块玉,好不温文尔雅。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那公子的视线在季回珲勾着黎宇落的手上停了停,笑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结交不拘小节的姑娘。”   黎宇落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打转,戏谑的目光像实质化了似的,季回珲觉得脸痒痒的。   扭头面色不善的送黎宇落一个大白眼,季回珲把胳膊收回来,婉拒道:“萍水相逢,不必如此。”   哼哼,好歹待了几天,她季回珲也是可以张口文绉绉的人了。   “相逢即是缘。”那公子不依不饶的摇了摇折扇,“姑娘甚是有特色,与那闺阁人家不同。”   季回珲傻眼了,先是那当家大哥,再是这锦衣公子,不喜欢深闺女儿家,反而瞅上她这个跟谁都能哥俩好的蚊香了,这古人的品味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吗?   “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在下的亲族在城中略有名气,不知可否留下生辰八字,以便日后递上拜帖?”那公子又是笑了笑,仿佛笑容用不完似的,捏着玉的手也伸上前来。“希望姑娘收下。”   季回珲求助的眼神黏着黎宇落。   古代人都这么开放的吗?   什么都没干就可以成亲了?   啊呸,才不跟他干什么。   金主救我啊!   那公子这才把视线移向黎宇落,灯火照不清楚细节,大致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到的。这少年人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场,却又被那姑娘随意的搂着揽着没有拒绝,应当是关系亲密之人。   十七岁的黎宇落毕竟不是男儿,常年习武的气质可以掩盖身份,容貌上却显得稚嫩了些,若是被认为是季回珲的弟弟她一点也不意外。   这会黎宇落看戏还来不及,怎么会开口。   季回珲的眼神躲闪和爱理不理到了锦衣公子那儿就成了难得娇羞,女儿家谈及婚事,都是这个态度,红着脸听从父母的意见。   “我不是千金。”季回珲回道,可她看那公子的眼神,竟然当她是谦虚!   好气哦,这有什么好谦虚的!   还气黎宇落,戏很好看吗!?   突然,季回珲心生一计,这趟浑水一定要拉黎宇落蹚一蹚。   于是她飞快的扭过头,在黎宇落温热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而且我有婚配了。” 第26章 并不讨厌   那公子手里折扇还在摇,频率明显不对。   他确实是被季回珲的豪放吓到了。   出了阁的女儿家大多知道男女有别,连靠近些都很少。只有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称兄道弟,但对姑娘来说,断然不可能对非她良人的人做这种动作的。   可方才他观察了许久,这两人看着怎么都像是姐弟而非情侣。   若是姐弟,那关系定是极好了。   就算是姐弟,锦衣公子也是接受不了的。   作为一个妇道人家,这样……这样子成何体统?!   于是他气红了脸,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枉读圣贤书!”   黎宇落也有些傻眼。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亲,猝不及防。   季回珲既然敢亲,以她的性格,定是不当回事的。   黎宇落抬起手,用袖子蹭了蹭脸,想把口水擦干净,擦完了之后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怎么舒服,但不是讨厌的感觉。   季回珲赶走了人,又自己嘚瑟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天啊她把金主给亲了!   “你……你不介意吧?”   黎宇落挺无奈的,这会子知道小心翼翼的戳她胳膊,知道自己错了?   “我介意,你要怎么补偿我?”   第一次被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没有喜悦,没有心动,单单是被惊到了。   “我……”除了以身相许还能说什么?季回珲住嘴了,不能说啊她还没有愉快的撩妹。   可是她身无分文,即便是真的有,亲一口然后付钱她……应该会被打死吧。   脑补了一系列后续的季回珲缩缩脖子,感觉有阴风吹过。   “没事。”黎宇落叹了口气,“逗你的。”   季回珲也松了口气,才不管真的假的。   黎宇落应该既然说了没事,那应该不会因为这个给她小鞋穿。   柳涵笙和有人可是说了,千万不能惹公子。   这家伙肯定内里超级黑,比黑椒酱还黑!   想到这个,季回珲摸了摸肚子,突然饿了,想吃牛排怎么办。   看见季回珲揉了揉肚子的动作,黎宇落悄悄收回目光。   “走吧。”   “去哪啊?”问是这么问,小季子毫不犹豫的抬脚跟上了。   “客栈。”   季回珲委屈,肚子饿不好意思说。   上元节这几日就像得了特许一般,连酒楼都可以在晚上营业,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还挺热闹。   黎宇落自顾自上前要了隔间,随意点了招牌菜。   “你不是说回客栈吗?”季宝宝瞪大眼睛。   “你不是饿了吗?”黎宇落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怎么知道?!   季回珲想抱大腿撒欢,金主好暖好傲娇!   “那个人不喜欢你真的太可惜了!”   黎宇落嗯一声,嘴角翘起了来个很明显的弧度,显然很是受用。   季回珲很自觉的坐好了,还给黎宇落拉了椅子。   菜还没上,她咽咽口水,吞吐道:“洛啊……你想吃牛排吗?”   季某人蹭鼻子上脸,黎宇落哭笑不得。   “我给你去问问。” 第27章 替你梳妆   第二天一大早收到新衣服的季回珲得意洋洋的穿着她的月牙白衣袍去敲黎宇落的房门。   门一开,黎宇落早已穿戴好,季回珲揉揉眼睛一看,竟然也是月牙白。   桌上放着简单的餐点,还冒着热气。   季回珲把门一关,不客气的坐下道:“我跟你一起吃。”   黎宇落:“……”还得叫人再送一份上来。   还好小二勤快,很快就送了。   “之前为什么不让我跟你穿这么帅的衣服啊?”季回珲舀了一勺子粥就往嘴里灌,被烫的嘴巴直呼气。   黎宇落吃相很斯文,白粥轻轻吹凉了才送进嘴里,包子小菜也是用筷子慢悠悠的夹,吃完之后身上不会沾上油味,连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吃完了黎宇落才回答:“我的身份,从小就被告诫不能暴露。你穿的话,之前那些人知道你是姑娘,很容易因为我的相貌联想到些什么。”   季回珲嘴巴可以塞下鸡蛋了,宫斗大戏,家族内讧,恩怨纠葛,爱恨情仇……   “那你怎么突然又同意我穿?”季回珲丢下包子,满屋打转。“不行不行,我得换下来。”   为什么?黎宇落也不知道,看季回珲那么喜欢,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大致猜到在背后操控她生活的人是谁了,那个人,总不至于连这种情况都处理不好吧?   活了这么多年,黎宇落手里还是有些可以依靠的力量的。   只是这力量的可信度有多少,不甚明朗。   “不碍事的。”黎宇落看着季回珲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从屋子这一个角落转到那一个角落,有种想把她揪回来按在椅子上的冲动。“你过来。”   “啊?”季回珲猛地停下,双手护胸,谨慎的盯着黎宇落。“你想干什么?”   季回珲的脑回路简直比北晓的还难以捉摸,黎宇落起了玩兴,黑眸微眯,轻笑道:“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退无可退的小季子被捏住了下巴,磕磕巴巴道:“你……你玩真的啊?”   黎宇落白皙的面容在季回珲眼里放大,再放大,最后,两人的鼻尖轻轻触碰。   “这……这可是我的初……初吻,你……”季回珲心里暗骂一句黎宇落下手不知轻重,她的下巴肯定都红了。总不能为了金主献身吧?心好慌,季回珲使出吃奶的劲儿扭过脸,闭上眼睛大喝一句:“我就不信对着这张不是你喜欢的人的脸你亲的下去!”   黎宇落果然松开了,冷哼一声:“把早餐吃完。”   季回珲松了口气,蹭过去讨好的笑:“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黎宇落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谁让你整天僵着个脸笑都不笑一下。”季回珲嘀嘀咕咕,见黎宇落眼刀子要过来了马上低头,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季宝宝吃好了,乖乖坐正,这回让去哪就去哪,听话的挪到了梳妆台前,还不忘问一句:“要干什么?”   古代的铜镜果然没有玻璃镜子好看,都把她照丑了。   黎宇落单手解了她的马尾,将她的黑发拢到手中,随口道:“替你梳妆。” 第28章 一点喜欢   要不是知道黎宇落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季回珲都要觉得这是在撩她了。   这梨子,真的有她自己说的那样迟钝害羞,畏畏缩缩?   把这随手随口就能来的日常撩妹功夫搁那谁身上,能没戏?   季回珲不明白了,难道是那姑娘太封建了,接受不了这个?   不不不,照黎宇落的说法,那姑娘与这个封建时代的女儿家还是有些不同的,或许这才是她动心的原因?   少年和青年男子的发式很方便,用簪子一弄即可。   季回珲也有了第二件家当,一根简单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银簪。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被那四个拆分开来没有任何暧昧气息的字撩到了,哪怕那人说话时的语气再平淡不过。   心跳加速了一小会儿而已,没准是黎宇落靠的太近了?季回珲甩甩脑袋,不去想。   “一会上街看看,回来我们便出发去桐城。”   黎宇落清冷的声音进了季回珲的耳朵。   这家伙似乎没有别的情绪,喜悦,愤怒,悲伤,都极少见,失落季回珲倒是见的多了,每一次都是与那位姑娘有关。   那位黎宇落喜欢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上街要置办什么吗?”   闻言黎宇落摇头道:“没有,随意看看那些小物件。”   季回珲觉得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买玉佩的那天晚上她确实是对那些小物件感到好奇,可惜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   黎宇落这都注意到了?   “不看了,现在就出发吧。”   “好。”反正提议要上街也只是注意到季回珲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既然正主都拒绝了,不管这拒绝是出于客套还是真心,对黎宇落来说,无关紧要。   趁黎宇落收拾东西的空档,季回珲犹豫道:“你对谁,都是这么暖的吗?”   “嗯?”黎宇落回头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如果你有对象了,会对她这么好吗?和对别人一样。”这个别人说的当然是她自己。   “对象和别人怎么会一样,当然要更好一点啊。”黎宇落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轻声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什么了,黎宇落的音量低了下去。“毕竟,她可是我的全世界。”   当晚到了桐城客栈,柳和有人又拉着季回珲聚在了一起。   季回珲问了柳一样的问题。   得知二人的相处情况,柳和有人惊讶道:“公子除了北……姑娘外,从未对人这般上心过。”   季回珲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柳涵笙又道:“以公子的性格,不会去主动靠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所以一见钟情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她会喜欢那位,也是因为那位在一段时间内给了她足够多的关注,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那段时间并不长久,也就一两个月的样子。”   “说实话,公子和她的相处,并不如与你这般无拘无束。”   “当时确认自己喜欢的是……那位姑娘的时候,公子很慌张,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对谁动过情。对她,公子所做的大多是逃避。”   “从桐城到西北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你与公子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   柳涵笙和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最后双双摆正了颜色,严肃道:“季姑娘,你喜欢我们公子吗?”   两人的目光太过炽热,季回珲不知道如何作答。   喜欢?算不上。她们才认识多久啊。   讨厌?更谈不上。黎宇落对她确实是好的,不看她那副每个人都欠我的僵尸脸的话。   想到早上束发时加速的心跳,季回珲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长度。   “可能有,这么一点点,喜欢吧。”   有好感,又不同于感激。   柳涵笙和有人对视一眼,隐晦道:“若是日后公子的身份有些出入,而你二人已是伴侣,季姑娘会作何选择?”   伴侣而非情侣,带着更重的责任。   “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季回珲说道。   打着哑谜的双方,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第29章 忽有风起   客栈底下传来马儿嘶鸣和武器碰撞的声响,随后便是一阵慌乱,各个房门都被敲响。   所有房客都在官兵的目光下聚到了大堂。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相熟的聚在一起交谈,独行的找身旁人打听情况或者竖起耳朵听。   大堂的桌椅是不够用的,先到的人占了座,后面的人就只能扎堆站着。   官兵首领喝一声,大堂瞬间静了下来,占了座的人也在官兵的胁迫下站起来。   住客栈的多是些常年奔波的商户,这个时代的商人身份虽没有低贱到末流,却也是比不得官的。毕竟民不和官斗,斗上了平白招惹一身腥。   而出行的江湖人士呢,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大的火气也得暂时压一压。   少数几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见到这阵仗都傻了眼,哪里还想的了许多。   官兵首领满意的点点头,眉头却在余光瞄到角落一桌的瞬间皱了起来。   角落那一桌被统一着装的护卫分两侧包围着,桌上显然就坐了四位。   有官兵上前,却被护卫三两下钳制住不能动弹。   那官兵首领没有第一时间拔出武器,而是上前喝问:“尔等何人?!竟敢妨碍官府缉拿重犯!”   四人里看上去最为年长的男子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护卫自觉让开道路,让他走到官兵首领面前。   “缉拿重犯?可有逮捕令?既然是缉拿,为何未亮出重犯画像?”   那首领没有回答,有些迟疑。从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和面前这人的衣着气质来看,这几位极有可能来头不小,硬碰硬似乎不是对手,于是他又道:“尔等何人?官府查明身份之后定然放过无辜之人。”   又一队精兵护送着一公子进了客栈,这公子十七八的年纪,同样是白色衣袍,比不得黎宇落的温文尔雅,比不得季回珲的英气四溢。   硬要说这人的相貌倒也不差,只是虚白的脸色和不稳的步伐透露了他不佳的身体状况。   那公子亮出一块牌子,即便刻意清了清嗓子发出的音量也并不大:“逮捕令在此。”   官兵首领惊了一惊,连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办事不力,惊扰了大人。”   这人黎宇落认得,还是同窗。   那公子摆了摆手,似乎是原谅了那官兵首领的耽搁,可他的眉毛却是很明显的皱了起来,而后很快松开,笑道:“我当是谁妨碍公务,不曾想惊扰了西落小王爷的大驾,在这里替我这无知的属下给王爷陪个不是了。”   那官兵首领听得桌上人的身份冷汗直冒,暗自庆幸自己行事谨慎。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地方的官兵头子,在桐城胡作非为也便罢了,今日这一个两个外来之人,可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一位是御史最为疼爱的小儿子,一位年纪轻轻便封了王,哪怕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也不是他这种小官得罪的起的。   黎宇落面色冷漠,起了身回道:“原来是御史大人的小公子。”   “比不得王爷身份金贵。”那公子轻轻一笑,却是听出了嘲讽的味道。“在下领命缉拿重犯,为避免重犯逃脱,在此期间桐城封闭,只入不出,怕是要耽搁王爷前往西北的行程了。” 第30章 来者不善   接下来便是官兵首领的念话本时间,无非是说希望大家留意,包庇同罪之类,然后吩咐兵士去搜查房间,期间房客留在大堂等候。   众房客面面相觑,连画像也无,如何留意?   “慢着,”那公子笑吟吟的拦下了欲前往搜查的兵士,“还是让这几位先行回房,便于避开搜查。我大黎元朝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位王爷,岂会是包庇重犯的宵小之徒。”   “有理有理。”官兵头子连连点头,得罪了王爷这位爷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可担待不起。   来者不善。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落到黎宇落身上,柳涵笙和有人是静待吩咐,季回珲是不知所措。   她一个在商场上小有所成的女强人,到了这古代似乎一无是处。若非她会些防身的功夫,像她这样无依无靠又衣着怪异的,早在刚来的时候就被地痞流氓欺负了去。   这样许多人拿着刀枪的阵仗,出了电视那个大屏幕还真没见过。   “既如此,有劳了。”黎宇落面无表情的点头,又低声问季回珲:“你房里可有什么物件?”   季回珲摇摇头,她全身家当都在身上了,值钱的就一块玉佩和一根银簪,不对,还有。   “几套衣服,你给我买的都在,在一个小包袱里。”那就是包括男装和女装了。   黎宇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甚是冷静:“拿过来,今晚来我这。”   兵卫手脚利索,但也用了不少时间。官兵头子领着人离开后房客们方送了口气,睡眼惺忪的打算回去。   留下来的那位连官兵头子都敬几分的公子和他的精卫又让房客们惊了一惊。   “掌柜的。”精卫队长听那公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叫道。“可有空房,公子欲留宿。”   “有……有……”那掌柜也是在大堂的,听到传唤哆嗦了一下,面带惧色。“空一间上房,三间中房,两间下房,怕是住不下公子这么多人……”   那公子点点头,要了剩下来的房间,其余人另找地方。   不管这御史家的小公子是不是来巡查的,他都可以舒舒服服的住在城主府。现在他来这里大闹一通,还要住下来,说是没有针对黎宇落,恐怕有点假。   季回珲抱着她的小包袱,担忧道:“怎么办?”   黎宇落摇头笑笑:“无碍,他杀不了我。正好这春天桐城花开的正盛,就当是留下来看看。”   能和黎宇落多相处一会增进感情季回珲自然是开心的,她感觉到自己对黎宇落的感情萌了芽,却是毫无退缩之意。   那谁又如何?   黎宇落已经说过,她二人再无可能。   多相处一段时间,如果确认了自己真的喜欢黎宇落的话,季回珲就要开始行动了。   让她撩完不负责!   黎宇落看着季回珲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袱,又气又笑的,像是抱着孩子似的,有些莫名其妙。   罢了,季回珲好像一直都这么奇怪。 第31章 留房照应   客栈查房吵闹的声音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季回珲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想把包袱丢桌上,又觉得太明显了,于是她拎起包袱角一甩,直接甩到了床内侧。   做完这个动作季回珲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在额边比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冲黎宇落嘿嘿一笑。   “你不必如此紧张。”黎宇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慰道:“那家伙真要查的话,上个城池你还是个姑娘的事实瞒不了他。我只是长相阴柔了些,与他同窗数载,他不会怀疑的。”   季回珲没有听进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她也的确不能太紧张了,这样反而更容易让人生疑。   黎宇落怎么还不赶人?   官兵都走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过黎宇落要是不说的话,季回珲想,还是多留一会儿?   除了上次心跳的感觉,季回珲看着黎宇落没有什么反应,只会像熟人一样笑笑,然后说几句话。   当然,单方面的。   黎宇落上辈子肯定是闷葫芦,她的字典里似乎没有跟人聊天这种东西,从来不会主动开口,难怪追不到媳妇儿。   “客官,您的热水烧好勒,现在给您抬进来?”小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黎宇落应了声,小二手脚麻利的抬着分别装着冷水和热水的桶进来了,抬到屏风后的浴桶旁放好,又将浴桶倒满了三分之二,这才告辞。   小桶上放着瓢子,可以自己再调试水温,小二自知是下人,他的手是不碰浴桶里的水的。   住上房的客官难伺候些,万一因为他搅了水发怒了,数量可观的打赏没有了是小问题,就怕没了这谋生的活计,更有甚者可能丢命。   真真是,人命如草芥。   黎宇落吩咐小二一会儿将隔壁房烧好的热水抬到这里来,小二自然是看见了季回珲的,应了声好,低着头退下,关了门,黎宇落这才把门阀弄好。   季回珲察觉到一丝不对,果然,黎宇落对她说:“你便在这沐浴吧。”   “我……我……我………”季回珲吓得眉毛抖了两抖,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这儿?!”   “有屏风,而且,”黎宇落特意扫了季回珲几眼,“没什么好看的。”   季回珲唬着脸抱了衣服去了。   古人果然麻烦,里衣,中衣,外衣,也不嫌热。   好吧这布料摸上去丝滑丝滑的,冰凉的手感,似乎并不是很热。   古人果然麻烦,里衣,中衣,外衣,也不嫌累!   屏风后传来水倒入的声音,人影微动,水微晃。   黎宇落拿起随身携带的兵书,难得的没有想念远在都城的北晓,很认真的把书看进去了。   季回珲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就出来了,见黎宇落看书入了神,喊道:“喂。”   黎宇落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该你了。”季回珲侧过脸去,选择不和黎宇落的视线接触,冷不丁被这个疑惑的小眼神萌了一脸,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回房了?”   完了,扯了个更暧昧的话题。   “嗯。”黎宇落解释道:“怕你半夜被掳走,柳和人那边能相互照应。”   季回珲目瞪口呆。   大哥,他俩本来就睡一起好不好。   见季回珲一脸被惊到的样子,黎宇落又道:“我打地铺,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黎:佳人沐浴当配合谋略书籍食用。   季:现在不看我,以后都不要看我!哼! 第32章 一场风寒   “一起吧。”季回珲上前哥俩好的拍拍黎宇落的肩膀,顺便抽走她手里的书,瞄了几眼床道:“反正床大。”   黎宇落没用多大力气就把季回珲手里的书拿回来了,侧身把书放好在床上,眸子暗了暗,像是在犹豫什么。   季回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要她她也不会和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睡一起。   果然黎宇落摇头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倒是坦率。   季回珲慢慢敛了笑容,顺着黎宇落的话把褥子和被子扔给她,扭过头又笑道:“我和衣睡就可以了,这床软。”   被拒绝了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吗,有那么一点点苦涩和失望。   季回珲回想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工作之外都是在嘻嘻哈哈中度过的,工作起来虽然谈不上严肃,但还是有很多人敬重着她的。   商场失意,合同没谈拢再正常不过,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天无绝人之路,机会总是有的,没必要为了那一扇关上的门难过。   黎宇落察觉到季回珲突然低落的心情,不明所以,看着扔在一块的被褥,张了张口,想说你这样会着凉的,这么晚了再叫小二添置又会惊动那疑神疑鬼的家伙。   把被子扔回去吧,自己这晚上肯定是睡不好了。   犹豫了几个来回,黎宇落什么都没有说。   一夜无话。   初春的天气摇摆不定,春季又是流感的多发季节,不多留心很容易像季回珲这样。   “阿——阿嚏!”   一大早季回珲就被冷醒了,半夜她也冷醒过几次,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又睡过去了。   黎宇落也不好受,添了褥子,地上也是硬的,一觉醒来腰酸背痛。   听到季回珲打喷嚏的声音,黎宇落撇过头,有些愧疚。   天蒙蒙亮,传给北晓的说些鸡毛蒜皮小事的信经常没有回复,黎宇落打开窗,抿抿唇,牵强的笑了一下。   “阿嚏!”   季回珲又是一声,黎宇落牵强的笑容僵住,复杂的心情没来得及感受,注意力就被季回珲扯了去。   门口老早就有小厮守着,黎宇落唤他去准备热水,洗漱用品和早餐,末了,让他跑一趟药馆。   季回珲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黎宇落开了窗之后她又一个机灵,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缩在角落取暖呢。   黎宇落见状愣了愣,快步上前把窗子关好,略带歉意的看着她道:“抱歉,早上起来先开窗习惯了。”   季回珲摆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热水很快送上来了,用完早餐后过一会喝药。”黎宇落把被子捡起来盖在季回珲身上,季回珲把自己裹的紧紧的,这才暖和了些。   听到喝药她的脸瞬间苦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古代好像只有中药,还特别苦!   怎么办,不想下床!   “会有蜜饯一并送上来。”   季回珲不用扭头就看到黎宇落轻笑着的脸,怒道:“还笑!”   “不敢不敢。”黎宇落连连摆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耍起贱来的黎宇落,好像不是那么难接近了。   季回珲抱着被子想。   不过,这都是些什么恶趣味啊! 第33章 同衣共靴   季回珲听到中药时眉都快皱成川字形了,真到了捧着药喝的时候,很是爽快的一口灌了。灌完苦着脸往嘴里扔了蜜饯,这才砸吧砸吧嘴,好受了些。   黎宇落的目光冷冷淡淡,似乎季回珲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做的无关紧要的事,自然不必在意。   季回珲却是注意到,黎宇落移开目光前,未曾掩去的眼底的深意。   喝完药后季回珲觉得身体暖了些许,又莫名的有些凉意,窗子是关着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加了一件中衣。   再看黎宇落,早已穿戴整齐。墨色长发用银簪简单的束着,算不上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海蓝色白边外衫,衣上白底祥云纹案,中衣是雪色的白,里衣估计也是同一个色,玉佩藏在长衫里,平常是看不到的,垂在衣边的手骨节分明,似乎比她的脸白些,脚上是一双同款靴样,边沿绣着祥云,似要腾云而起一般。   这衣服款式有点眼熟。   季回珲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一件新衣,顿时无语。   看来黎宇落是订制了她平日里的衣服式样。   激活金主的懒惰属性。   想不到黎宇落是这样的黎宇落!   不过……季回珲想了想,一把揪出海蓝色的那件,笑得不怀好意。   穿好衣服之后,季回珲瞄到昨晚被自己蹬在地上的又脏又旧的靴子,再看看自己一身的新衣服,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靴子还是她路上反打劫一个身形矮小的混混得来的,本来就破旧不堪,穿上去硬邦邦的,但至少能穿。至于她过来时的衣服鞋子,早就找个地儿埋了,生怕这里人安个妖怪的名头把她抓起来。   黎宇落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愣了会儿神,暗自反思自己考虑不周。   小事上尚且如此,怎成大事?   好在两人身形相近,季回珲最后穿了一双黎宇落的黑面金边靴,鞋面上是简单的金色纹饰,看上去很是帅气。   知道敌人就在身边,季回珲不敢放松警惕,小小声的问了一句:“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早起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新一天的行程安排,哪怕是休息,也有计划。   黎宇落看了眼季回珲脚上的靴子,道:“订些靴子吧,或者别的。”   不管是样式还是尺码,都是要季回珲本人亲自去的,去看,去试,店家做出来才穿的舒服。   很是不巧,两人刚出门边撞见了那位御史家的小公子。   那公子的目光灼灼,似要把黎宇落穿透,又把目光移到季回珲身上,见黎宇落不动声色的随着他的目光微挪脚步,好一会儿才笑道:“西落小王爷好雅兴。”   这黎宇落在学堂时的存在感少的可怜。公子皇子们年轻气盛,私下里谈些十五六岁年纪初入门道之事,她从来是避的远远的,青楼楚馆从来不去,也未曾听闻家里养了美娇娘,圈子更是小的可怜,只和几家公子稍有来往,终日和他那个伴读形影不离。   唯一有交集的姑娘便是那北家的贵女,想到这,那公子心底嗤笑,攀错了门面还不自知,北晓岂是他这没爹没娘的黎宇落配的上的!   又看了黎宇落身后的季回珲一眼,那公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又在心底嗤笑一声,径自走开。   那公子走后,接受到异样眼神的黎宇落和季回珲面面相觑。   “那位御史家的小公子?”季回珲率先开口。   “嗯,”黎宇落点点头,“他叫……叫……我给忘了。”   黎宇落一脸无辜。   莫名又get到萌点的季回珲无奈的看着她:“你们是假的同窗吧。”   “是真的!”黎宇落很认真的反驳。   季回珲这才反应过来黎宇落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能像个现代人一样同她交流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懂这些网络上流行的调侃说法。   “那你知道他的眼神什么意思吗?”   黎宇落重重点头。   这家伙断袖,没毛病! 第34章 逢场作戏   元盛初年,黎元帝大志当成,一心为国为民,兢兢业业,称得上一位明君。   而今,元盛十九年。   黎元帝稳坐这把交椅,已是第十九个年头了。   登位之时,他本就是壮年,三十而立,三四十正是古人所说的,功成名就的年纪。   十九个年头,加之为帝,公务繁忙,黎元帝熬出了一头白发,身体也大不如前。   太子已立,万人之上的权利他却是舍不得放手。   人啊,一旦登上了那高处,领略了那风景,又有几个能离开得果决?   年老的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处理政事上变得随意,贪恋享乐,大修行宫,不听劝谏。   朝中党派杂乱,保皇党,□□,各皇子党。   这御史一脉,便是保皇党。   说是保皇,不如说保己。   黎元帝身边的大太监老早就投靠了御史,老皇帝对这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奴格外信任,近年来更是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大太监的意见。   御史一脉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欲染指皇位。   李妃有喜三月有余,不出意外今年冬天便能诞下皇家血脉。   这个时候,把黎宇落困在桐城,有什么好处?   皇位继承权怎么都是落不到她头上的,她背后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小心行事,被发现的几率不高。   呵,明知如此,也不愿放过吗?   一个表面上深得龙心,明眼人一见即知实为无权无势更不可能登上帝位的冒牌皇子?   若是这般,想来她那些个兄弟们,或早或晚的事罢了。   转眼,眸中情绪悉数敛下,黎宇落轻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愿与小生赏一赏这桐城春景?”   季回珲不知方才与那御史公子的一个眼神接触引得黎宇落思绪重重,只道是黎宇落被扣在桐城心中郁郁,时日不能白白浪费,也听得大堂中有人说起桐城□□,便想出去走一走了。   于是季回珲扬起了笑脸,回道:“不邀姑娘同行,反而约我这落魄少年,公子倒是奇怪。”   来到这里没几天,季回珲的古代腔子说的越发顺了。   “这么说来,公子可是不愿?”   如果手上有折扇,黎宇落一定会用扇面挑起季回珲的下巴。   这一幕和谐的紧,但在某些人眼里,便失了原有的韵味。   季回珲有些愣神,黎宇落看她的眼神,像极了情人温柔的视线,那湛黑的宝石般的眼里迸射出的两道光,只有两道光,却好似她的瞳孔是世间唯一的出口一般,直直撞进了她同样黑的眸里。   像情人,但又不是情人。   这两道光看似温柔,只有实实在在接收到的人才知道内里的漫不经心。   仓促而熟练的伪装,瞒尽了世间人,却唯独情,在对方澄澈的眼里露出马脚。   有情,难;佯装有情,更难。   感觉到暗处盯梢的视线撤去,黎宇落这才收了眼神。   “走罢。先去制靴,再细想赏景之处。”   一如既往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嗓音,季回珲却无端的听出一股子冰凉的味道。   要说这冰凉如何听得?且问她活力跳动着的,逐渐淡去那炽热的心脏。   逢场作戏前不曾告知,还作得这般真实,当真以为世间人都是蠢物么?   逢场作戏自作了情,转眼撤去所有温度,当真以为世间人皆是无情么? 第35章 既明吾心   季回珲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正因为这样,她才惶恐。   惶恐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惶恐自己突如其来的失落。   就像黎宇落喜欢那个人一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可她们,才认识几天啊?   朋友,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季回珲是不信的。   一眼见到的是皮囊,若是有人能爱上皮囊而不顾内里,想来也是一种伟大。   那你相信二见钟情,三见钟情吗?   季回珲细数她与黎宇落见面的次数,几日下来的相处,已不止了。   几日的时光不足以认识黎宇落完整的灵魂,事实上一辈子也不足以,却足以让人窥探了一角,而后安然深陷。   黎宇落当真有如此魔力?   如果有,她为何迷不住北晓?   这有无定论难下,有时不过眼缘,不过一件事,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让你看到了这个人。   这就是爱情,捉摸不透,让人着迷。   而现在,季回珲只想甩手走人。   黎宇落,你人渣!   想归想,她还是乖了吧唧的跟在人家后边儿走。   根据黎宇落讲的情感故事,季回珲可以判断,这个人啊,太过骄傲,也太过卑微。   喜欢的巴不得捧在手心,生怕磕着碰着。   没到手里的呢,又要想东想西,求而不得。   不是不求,是不知如何去求,异想的同时恐惧。   许是她这辈子没求过人吧。   看她衣着,十有八九出身不凡,无需求物,多看几眼便有人奉上了。   且不说求到后如何,在未得到之前,黎宇落满心都是那个人。   或许每一段爱情的开始都是这般,像对待自己的宝物那样,希望独自占有,却又不想让宝物蒙尘。   宝物求而不得,她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相貌,身材,体型,气质,地位,修养,处处不如人。   能站在顶峰的终究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也只能占据一个峰顶,拿其他方面比,任何人,对,任何人,哪怕是惊世奇才,都得承认自己有不如人之处。   这是黎宇落的错误之一,她像抛弃烫手山芋似的,完全舍弃了自己的骄傲。   因为那个人,是她认为的,最重要的人。   亲手将一个人捧上神坛,这世间万万物又如何能匹配?   而错误之二呢?   望而却步。   因为对方是心中的神,觉得自己迈出的一步是亵渎?   并不,只是迈出了那一步,心里完成了剩下的千千万万步,并且都不愿去提及好的结局。   这又是卑微惹的祸了。   而不喜欢的东西呢?   不管它来时多么风光,又多么有价值,都免不了被丢弃的命运。   或许不会被丢弃,比起日日擦拭置于显眼之处,随意搁置于角落与蛛网灰尘为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下场。   黎宇落任性而随意。   扯到情感上说大概是爱恨分明。   对于在大堂里用餐时主动上前的陌生人,能不言则不言,摆足了她的骄傲,又不失这个时代的礼貌。   像个孩子一般,我喜欢你,便想和你在一起多说几句,不说也行。我不喜欢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陌生人谈何喜不喜欢呢?   终究是过客,从未在意。   黎宇落心里有一道墙,看似接纳,实则还存防备。   至于更多,现在的季回珲无法了解,也无从了解。   只能将一切抛给时光。   希望有一天,她能成为被黎宇落真正接纳的人吧。 第36章 底层不易   不知黎宇落前世为何许人也,又或许是十几年的皇族生活沉淀了一身贵气,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是金钱能堆积出来的。   桐城自有名流消费之所,每个地方都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就有差距。   季回珲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有了钱,便开始追求更好的享受。   服装就是一个人的外表,她的审美,她的气质,都能从衣着上体现出来。   定制,制的是细节,是舒适,更是身份和地位的体现。   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能让外人看的,她们的鞋子因为裹脚风俗,从小便是固定的尺码,不需要测量。   男子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铺子里用帘子稍作隔挡,季回珲坐在膝盖高度铺了软垫的长椅上。   制靴的老匠人用旁边挂着的白色方巾把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来来回回擦拭了,见方巾上没有任何污渍才道一声得罪,轻轻地替季回珲脱了黑金云纹靴,双手隔空比划了几下之后,又拿丈量工具,记下每一个细节。   在季回珲以为好了的时候,老匠人又道一声稍等,从内堂拿出一双崭新的样靴请季回珲试穿。   季回珲穿了,老匠人伸出大拇指轻轻按了几个部位,又问了些舒适度的问题,这才算好。   量完了尺寸,伙计领二人出去看了式样和花纹。   看上去没多久,竟也耗费了大半个上午。   离铺前季回珲随口问道:“多久可来取?”   “二三日足矣。”   伙计笑得很热情,不像店小二似的把汗巾搭在肩上,许是铺里待久了,身上有一股鞋子的味道。   “这么快。”季回珲感叹一句,工厂里流水线出来的成品估计也是这速度吧,算上后期工人分工,包装,到出厂的那一刻。   “因为铺里都是些半成品,无需多久便可完工。时间久了,老爷少爷们不耐烦的。”季回珲的随和引得伙计多说了几句,若是让脾气不好的贵人们听了,丢饭碗都是小事。伙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讪讪的看了这两位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几眼,见二人面色无异,还给了赏银这才放下心来,又咧开了嘴角。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季回珲脑子里是伙计热情洋溢的笑脸。   明明身处最底层,为着衣食苦苦奋斗,却每日散发着生的活力。   “他们的工资,有多少?”   春捂秋冻,伙计的粗布夹袄没有脱下来,好在时刻待在铺子里,又年轻,招呼客人时红光满面的。   若是寒冷的冬天他也这样穿,那夹袄,太过单薄,季回珲皱了皱眉,换做自己,是受不了的。   这问题可把黎宇落难住了,再落魄她也是皇子,没有沦落到需要数着铜板过日子。   百姓的情况,在某人的刻意安排下她有些了解,这些年是越发不景气了。   黎宇落斟酌着开口:“具体我也不知。估计他的收入,可保得自己衣食无忧,妻儿老母摊一摊,所剩无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的时候是两天一章,每章一千,晚八点。没有存稿。。。看缘分吧 第37章 冷箭破空   季回珲回头望了望早已走过的铺子方向,伙计普普通通的笑脸挥之不去,想明白了似的自言自语:“也是,他总不能苦着脸做生意。可是他的笑容不似作假……”   黎宇落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叹道:“这便是小老百姓的幸福。”   一生只为衣食无忧。   可惜,他们连这点微薄的愿望,都难实现。   家中若有青壮年劳力,还可勉强果腹。   若无,熬得过这一个冬天,可还有下一个……   “心疼他们吗?”   季回珲转头,视线撞进黎宇落漆黑的眸里。   “并不。我曾经也是个商人,农民也好,商贾也罢,不会争取而被动的安逸,算什么安逸呢?一味忍耐,一味屈服,认为天底下所有可怜人都是这般,占了这样的大多数,归根结底,不过咎由自取。”   黎宇落忽然笑了,不同于往日疏离却又有礼的几乎无可挑剔的微笑,扬起嘴角,露出亮白整齐的牙齿,笑得张扬。   “大多数就是有理么?无怪乎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不过错也确实不在他们。”季回珲摇头晃脑道:“哪里懂得这些?连思想也无,讨一口饭吃罢了。再说了,哪一种人生谈得上容易?本本分分,倒也是好事。”   “有趣,有趣!你不去当神棍实在可惜,我倒是好奇你的过往了。”   “哎,何足挂齿,何足挂齿!”季回珲摆足了神棍的姿态,拨开这一问题。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念念不忘,因着未来比过去可怖?庸人自扰呀!“黎宇落,你记着。”   “嗯?”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懂得逆行,生来就懂得反抗,会争取,会创造。”说到这里,季回珲愉悦的笑了笑,用开玩笑似的轻松语气说:“所以我们是少数群体啊。”   “为什么是生来?”   “因为排斥自己的,自认为于世不容的,要么缩在角落,要么走向灭亡。”季回珲停下脚步正视黎宇落,一脸认真道:“既然你活下来了,你就背负着责任与荣耀。”   黎宇落没有回过神来。   “啊哈哈哈你也太好骗了吧!”   季回珲大笑着跑开了。   黎宇落站在原地无奈摇头。   谁愚蠢,谁明睿,谁清醒,谁疯狂。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闹市中央,上午天气晴朗,太阳光投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下午微热,烘的小棉袄里出了汗,晚上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又有宵禁,大街上清清冷冷。   所以上午是桐城街上,人最多的时候。   人一多,就容易乱。   嘈杂的人声中,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就很容易被忽略。   黎宇落瞳孔一缩,本能的身子一侧。   来人身手看来不凡,沾了黑色毒液的铁质剑尖牢牢地斜钉入地面几分。   人群像一下子炸开了锅,呼啦呼啦的叫喊着散开。   无声无息间闪过几道黑影。   黎宇落嗖的看向季回珲的方向,她跑着跑着撞到了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汉,揉着鼻子停了下来。 第38章 箭伤桃花   而另一支冷箭,就是冲着她离开的方向,连速度都计算得无比精确。   这箭,按着季回珲脑袋的高度,射中了大汉的肩头。   黎宇落松了口气。   那大汉也是生猛,大叫着何方鼠辈一边单手把箭拔了出来,看那鲜红的血迹便知箭尖不带毒。   估计对方没把季回珲当回事儿。   季回珲见到血惊了一惊,又见那大汉,就差直呼孽缘了。   “这位……大哥,你怎么样?”季回珲干巴巴问道,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季小……”那汉子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白。“无碍。”   季回珲伸手想扶住他,那汉子却是侧开几步,男女授受不亲,哪怕是江湖人,也不能毁了女子清誉。   “我们去医馆!”季回珲急道。这人毕竟救了她,更别说之前几日的照顾,她季回珲不是白眼狼!   “咳……江某自己走便是。”那汉子脚步虚浮,好在身体强壮,硬是撑了过去。   大汉当时有意识的侧了些身子,箭是斜射入肩膀的。   “影响不大,吃些补气血的药好生修养月余便是。”医馆郎中当即止血包扎,那大汉露着肩膀,像女儿家面色羞赧。   季回珲听得郎中的话放下心来,又见大汉表情,尴尬的移开视线。   黎宇落跟着她来了医馆,只不冷不热的看了大汉一眼,佯装发呆,视线不时扫向季回珲。   嗯,看样子没有受惊。   没有受惊便好。   郎中手法熟练,没一会儿便道:“可以了,去隔壁药房抓药便是。小心些,别崩开了伤口。”   季回珲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身边也没有人受过这样的伤,当即小心翼翼的跟在那大汉身边走,就怕他磕着碰着又流血了。   “他身子骨强健,没有那么脆弱。”黎宇落见状哼出声,季回珲瞪她一眼。   那大汉摸摸脑袋也笑说:“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季小……公子无需担心。”   难怪送到房里的那些他妹子喜欢的紧的衣服季姑娘都不穿呢,原来季姑娘好这口啊。   那大汉抬起没受伤的胳膊摸着脑袋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黎宇落结了账,吩咐了几句便领着人离开。   煎药的事可以交给这里的药房去做,到时送到客栈里去。至于是哪个客栈,当然是她们落脚的那个。   那药送到的时候是热是凉,会不会因为凉了就难喝,这就不是黎宇落考虑的问题了,横竖不是她喝。   不得不说,这大汉的出现,带着伤夺走季回珲原本放在黎宇落身上的一部分注意力,让黎宇落心里有些不适。   就像围着地球转的月亮忽然转了轨道,本该到手的玩具因故搁置在半路上。   “江大哥怎的出现在此?”季回珲奇怪了,他们一行人是往都城去的。   “哈哈哈……家里突然传信说有事,我就让小妹他们先走,我一人来办事。”那大汉干笑几声,能说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面小生不放心,又不甘心就这么和季妹子告别才追过来的吗。   天大地大,这一别没准再也无法相见了。 第39章 西落王爷   季回珲扯了扯嘴角,她明白了。   能告诉这哥们儿她不好男色吗?   算了,这哥流着血呢,别又惊得吐血了。   一路无话,倒是黎宇落,又抬眼懒懒的看了那大汉一眼。   回到客栈,季回珲不放心,让药房把药尽数送了过来,亲嘱店小二好生煎着,千万别误了时辰或者忘记了,听得小二耳朵快起茧子,看在打点的数额可观,才笑嘻嘻的应了。   那大汉哪里是能卧房月余的性子,没几天就撑不住了,想上街走走。   季回珲推不过,便允了。   一个左肩缠着白布左手不能活动的浑身是肌肉的大汉,一个瘫着脸一身冷气的秀气公子哥儿,一个夹在两人中间笑着打哈哈的英气公子,这奇怪的组合令路人退避三舍。   这古代的生活也是无趣,街边的小物件儿季回珲看了几个来回便失了兴趣,大汉提议去酒馆听书。   说书人讲的无非是些三国水浒,古今爱情,听客们兴致缺缺,私下讲起了近事。   “这桐城何时开放啊?我这商队的货,误了时可是要亏的。”   “听我那在官老爷家当差的亲戚说,来了都城了不得的大人物,在查什么案子呢。”   “什么案子?没听过城里谁犯了大事儿啊。”   “这哪是我们小人物能知道的,”那人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前几日还搜了客栈那。”   酒馆门口一阵混乱,有人低声叫道:“又是官差!”   这次那御史家李小公子没有出现,来的也不是搜客栈那位官差,而是穿了盔甲腰佩长刀,面色冷峻的一位官爷。   那官爷下了马,直直的朝黎宇落走来。   “听闻公子出行遇刺,特请公子前去调查。”   黎宇落的茶盏“碰”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好似不曾听闻那句话语似的,背往椅背上一靠,很放松似的抬起眼皮子懒洋洋的问:“可知你要逮捕之人是谁?”   那官爷冷冷一笑:“就算是西落王爷,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不是?”   “好呵!”黎宇落直起身来,突然爆发的气势令那官差不自觉退了一小步。“本王在桐城遇刺,不曾怪过将军,将军是认为本王遇刺犯了王法了?”   “末将不敢。”那将军略一低头,却是不作让步。“今日无论如何,还请王爷移步。”   “本王今日心情不佳,忌移步。”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危急,季回珲都想笑出声来,有这么任性的人吗?   原来黎宇落是王爷啊。   “既如此,莫怪末将无礼。”   那将领退了几步,底下的兵士自觉上前,打算赤手空拳把人架回去。   大汉往前一站,一胳膊扫开好几个,顺手抽出其中一个兵士的长刀,吼道:“要扣人,先过我这关!”   那将领皱眉道:“你是何人?休要不识好歹!”   大汉朗声笑道:“西北江家,江平十!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狗官!”   “好!”那将领咬牙挥手,兵士一涌而上。   季回珲会些拳脚功夫,欲上前就被黎宇落扯了回来。   “刀剑无眼。”   “喂你!”季回珲被制住不能动弹,怒道:“你知不知道他有伤啊!”   黎宇落抿了抿唇,终是无语。 第40章 见过王爷   凭着西北江家的名头,江平十不会有事,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那些兵士没有一个是往要害上招呼的。   江平十也知道这一点,长刀不下狠手,打退即休。   那将领没有退太远,江平十忽的面色一变,长刀甩手而出。   他力道本就生猛,脱手而出的长刀带着破空的风声。   季回珲不只身体不能动弹,连眼睛都被捂住了。   比起这些兵士来时,场面更加混乱。   酒楼的客人们早在兵士来时便散了个干净,这次是兵士们惊慌的呼喊。   无首之寇,又打不破江平十的防线,恨不得丢盔弃甲插翅而逃。   回到客栈,江平十重新包扎了崩开的伤口,与黎宇落沉默对视,神色有些复杂。   季回珲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过激了,冒然冲上前只会添麻烦,这会儿乖乖的坐着,安静如鸡。   “西落王爷。”江平十神色依旧复杂,没有用疑问语气。   “是。”黎宇落坦然点头,“江家大郎?”   虽是问句,从她的表情上看却是胸有成竹。   西北地广人稀,不像都城,江南那般富庶,大家,少,却也不是没有。   这江家,便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大家,连军队都要给几分薄面。   江家人善战,多数从军,祖上几代出过几位知名的将军。   也是因为他们,西北才没有沦陷在突厥吐蕃的铁蹄之下。   江家年轻一代暂无将军之职,听闻老大混迹江湖无心从军,纵是如此,也没有人敢看轻江家。   西北小将大多是江家老将带过的,军中人豪爽,不扯文化人老师学生的那一套,只道你对我有恩,这条命交给你又何妨?   江平十听闻从都城来的西北之主年轻,却不曾想年轻的这般过分。   皮肤一看便知未经历过西北风沙的摧残,养的水润白皙,身子骨也小,体型拉出去都不能当战士!   对都城人江南人来说,黎宇落的肤色是算不上白皙的,但在西北人看来,那简直娇嫩的过分。   在江平十看来,黎宇落作为一个王爷,还这般年轻,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冷静,遇刺面不改色,面对兵马面上也不起波澜,好像不似都城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那般吃不得苦。   这桐城的守将都被他“失手”杀了,江平十苦笑一声,暗服这小王爷的一手操作,若不是他,自己握刀的手怎会突然被石子击中,还好巧不巧的飞向那守将的方向?   看来小王爷麾下,早有能人。   江平十应了,离席单膝跪下,正色道:“见过王爷。”   叫的是王爷,并没有说西落王爷,这神色语气,无异于说:见过西北之主。   黎宇落微笑颔首。   得到示意的江平十并没有起身,而是低声道:“愿王爷肩负西北的明天!”   黎宇落正色点头,江平十这才起来。   “王爷早知在下是江家大郎?”   黎宇落笑而不语。   说来也是意外,江平十追着季回珲来还负了伤的时候,黎宇落放心不下,没想到收获意外之喜。   “那这位季姑娘是?”江平十不解,没听过都城里有季姓大族。   但既然和王爷是老乡,想来不是普通人吧。 第41章 此生唯她   “她……”对于路上突然冒出来的季回珲,黎宇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好半天才道:“她跟我。”   她跟我,后面再无话。   这是事实,黎宇落明白这个说法绝对会让人误会,可是在江平十面前,她不想解释什么,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江平十心下一沉,黎宇落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一个姑娘家不远万里去寻一个老乡,寻到了还要跟人家去都城人眼里是穷乡僻壤的西北?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有郎君这个理由了。   “……可有名分?”   黎宇落愣神,摇头道:“无。”   江平十面色岔岔,又是单膝一跪,从磕地的巨大声响中便可得知他跪的有多用力。   “请王给季姑娘一个名分!”   黎宇落还没缓过神来,江平十又是一声。   “请王给季姑娘一个名分!”   “你误会了。”黎宇落这时才有了几分青涩少年的模样,“她只是跟我了,我们还没有……”互相喜欢。   江平十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松了口气。   看上去王爷不是不会怜香惜玉的主儿,应该会尊重季姑娘的意见。   “贞洁是姑娘家的头等大事!”江平十愤愤道。“如果王不要季姑娘了,谁还敢……”   还有一种可能江平十没有说,那就是赏赐,自古便有美人赏勇士。   在江平十心里,季回珲不是礼物,更不是赠品。   这几日相处,他依稀感觉到,王对季回珲的态度,是平等的。   不像风流公子哥那样把美女当玩物,黎宇落是把季回珲放在和她一样的高度,无关乎身份地位。   黎宇落无奈的看了季回珲一眼,扶额道:“你且起来。不说将来如何,就算你没有这个请求,季回珲要是喜欢上哪家小……小郎君,本王绑也会将她绑来送给季回珲,这样你可满意?”   江平十起是起了,还是不依不饶,追问道:“要是季姑娘非王不可呢?”   会有这个可能吗?黎宇落又看了季回珲一眼,发现她移开了视线,望着窗外出神。   “若是这般……”黎宇落低了嗓音,好似在承诺一般。“本王就许她王妃之位,此生再不娶妻。”   北晓么?不可能了。   此生如果有谁能接受她黎宇落,也只有季回珲了吧。   只是,真的会有这种可能吗?   江平十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一个男人会许下这样的承诺。   谁不想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江平十这次没再跪了,郑重抱拳道:“愿为王赴生死!”   黎宇落没再看季回珲,对表了忠心的江平十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季回珲没有回头,只说屋里有些闷,走到窗边开了窗。   早春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的,刚褪下刺骨的那层皮,未来得及裹上柔和的外衣。   凉凉的风不能马上吹干她眼角的湿润。   你有过这种感受吗?   喜欢的人当着自己和别人的面用许诺的口吻说,此生唯她。   喜悦,却又没由来的想哭。   想来她是贪心的罢。   黎宇落,你还……念着你的姑娘吧?   黎宇落,你……什么时候会喜欢我呢? 第42章 求而不得   桐城守将意外身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新的守将即刻走马上任。   黎宇落情绪依旧冷淡,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季回珲却是敏感的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从那御史李带兵闯入客栈那一刻起,哪怕是在黎宇落身边,季回珲都不敢放松警惕。   那个人的目标太明确,她怕,怕黎宇落受伤,怕黎宇落独自离开。   黎宇落时不时会同季回珲说起北晓,她说起北晓的时候,总是要站在窗边,抬头看看那一方蓝天。   天很蓝,云朵又白又软,慢慢悠悠的挪向它的远方。   就算天不蓝,黎宇落也看,特别是日出和日落的时候。这里的日出季回珲没有见过,日落倒是同黎宇落见了几次,火烧云是很壮观的。   日头爬下山坡的时候似乎心有不甘,满心的想继续释放光和热,人在不甘的时候都可能爆发,更何况是太阳。   可是软乎乎的云受不了啊,它呈现的,并不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状态,而是全身上下像被泼了染料似的,每一个分子都通红而金黄。云多的时候,铺天盖地袭来,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一道一道的,像秋天的颜色,带着火的,四下蔓延的秋天。   这样壮丽的景观并不多见,这时候,田边勤耕的农人也被它骇了一骇,停下来抹把汗震惊一番了。   黎宇落看到这样的天,这样的云,脸上不再是波澜不惊的淡然,不再是有感而发的轻微动容,而是微微的笑着,就好像隔壁家经常欺负她的孩子溺了水,被告知无力回天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的,几近哀伤的微笑。   季回珲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听黎宇落诉说过往的,听完别人的故事,她能做的只有感叹一声,道一句可惜。   当她的目光在黎宇落身上久久停留的时候,她忽然能理解这种求而不得的感受了,只是那感受,没有对方体会的深刻。   黎宇落有时候会说话,用接近自语的低喃,恍惚道:“……她很喜欢天空啊。”   前面是那个人的名字,可能是潜意识的保护作用,连季回珲都没有听清楚。   季回珲想打断她这样痴痴的念想,入了魔一般的念想。   她没有开口的勇气。   黎宇落一个目光,无需锐利的迸射出来,也无需燃着愤怒的火苗,仅一个清清冷冷的目光,足以将她打入地狱。   就好像说:你与我何干?   不,或许连这五个字都没有,你,是谁?   三个字足矣。   又或许连这三个字也无,一道目光说明了一切,而后,转身离开。   黎宇落当年与北晓分离时有多痛苦,季回珲的痛苦,不亚于她。   从黎宇落语焉不详的阐述中,季回珲对北晓的印象都是模糊的。   又或者说,在黎宇落的美化下,北晓已然不是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残缺的,所以才需要同伴。   黎宇落对北晓的喜欢,或许,早已成了执念吧。   求,而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简介:你有没有小心翼翼的喜欢过一个人。   并不单单指黎宇落对北晓。 第43章 一月够吗   下雨的天,黎宇落是不会看出了神的。   但如果是小雨,她会出去走一走,不打伞,任由细凉的雨丝飞飞扬扬的落在发上,肩上,和□□在外的皮肤上。有时没有外出,会站到窗边,伸手接一接雨点,这个时候的表情没有异样,可能是下了雨吧,空气是沉闷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低落下来。   季回珲认识黎宇落几天了?   一周有余,一月不满。   就这一月不满的时间,季回珲看到了她能看到的,黎宇落的每一个细节。   江平十代表江家投诚之后,有几天天气格外明朗。   自那个晚上开始,季回珲就被赶回自己房间了。   那几天的早上,未从屋里出来,便能感觉到太阳散发的温度。   暖洋洋的,一下子驱散了冬日残留在体内的寒气。   黎宇落早起来敲门了。   她清冷的嗓音格外容易辨别,好似对这世间漠不关心。   这时候,季回珲会穿着单衣,把门开一个小缝,看黎宇落一眼,再回去穿衣打扮。   所以有那么几次,她俩穿着配套的衣服或者相似的鞋袜出门的时候,回头率出奇的高。   因为季回珲不会安安分分的隔着些距离走,总是要动手动脚的。   有时候一些举动稍微超出朋友的范围,但远远不是暧昧。   黎宇落好像无知无觉一般,可能是觉得柳和有人说的有道理,不能老闷在屋里,就拉着季回珲去城郊赏花了。   桐城的春天还是很美的,山花,桃花,甚至连樱花都有,不过没有扎堆开放,有的早些,有的晚些。   季回珲佯装不解的问:“不是封了城,怎么还能出去?”   令她意外的是,黎宇落眨眼一笑,像个俏皮的孩子,反问:“他拦的住我的腿?”   季回珲第一次盯着一个人的笑容失了神,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摇头无奈的笑笑,像极了对自家顽劣孩童宠溺的姊辈。   黎宇落在桐城停留了好一阵时日,直到看遍了所有的花。   久到让季回珲产生一种错觉,认为她真的是出来玩乐的。   不过显然不是,她只是在熬,比谁的耐性更好。   赢的是猎人,输的是猎物。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既然有那谋动的乱心,就要做好失败的觉悟。   那御史李公子果然等不住了,来时飞扬跋扈,走时悄无声息。   可惜,他自以为瞒过了天下,却连黎宇落这个无权无势的人都没有瞒过。   过了几天,黎宇落说,要出发了。   看的出来她心情很好,偶尔还哼两句熟悉的曲调。   季回珲自觉是个坚强的人,在听到来自故乡的,从久远的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的旋律的时候,焉的掉下泪来。   她来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   她认识黎宇落,也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更熟悉。   一个多月,从老乡的亲切,到初识的欣喜,到了解,到沉沦。   从站在湖边湿了鞋,到跃入湖中失了心,或许失命都不足惜。   一个月够吗?   一个月足矣。 第44章 我陪你看   黎宇落看到季回珲泪水的时候,慌乱的到处摸手帕,显然她对于姑娘的眼泪,无所适从。   季回珲接过帕子肩膀一抽一抽,哭的停不下来。   “怎么好好的哭了?”黎宇落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伸出手僵硬的轻拍季回珲的肩背,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安慰人的事情,又怕自己下手不知轻重把人拍疼了,力道轻的跟抚摸似的。   季回珲被她弄得痒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话音里还带着哭腔:“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我不会啊。”黎宇落不知道怎么办了,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缩了手扭过头,又不放心,非要转回来看季回珲一眼。后知后觉的黎宇落想到了自己哼的曲子,像犯了错误似的弱声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唱了好不好?”   “不……”季回珲打了个哭嗝,带着鼻音有些撒娇的味道。   得,越活越年轻了。   想她以前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可都是强硬又精干的形象。   想到年龄,季回珲突然问:“你以前,几岁?”   黎宇落愣了愣,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之前那个世界,就答:“十七。”   还是个孩子啊。   季回珲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她,又问:“现在呢?”   这次黎宇落答的很快:“十七。”   “那你十几年白活了啊。”季回珲眼角还蓄着泪呢,一下子笑开了。“我二十出头了,叫姐姐。”   “你?”黎宇落狐疑的看着她,看上去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可能是出了点差错吧,越穿越年轻。”季回珲豪爽的大笑,年轻了好啊,省得变成黎宇落的老阿姨。   “终于不哭了……”黎宇落略带无奈的斜她一眼。“你不哭,我带你去看黄河,去看少林寺,去看龙门的石窟,把这西北的景色都看一遍……”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自嘲的笑了一下,顿了顿又道:“反正呢,我想的人,这辈子是没指望陪我看了。”   季回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因为后面的那句话撇了撇嘴,嘀咕道:“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陪你看的。”   黎宇落没有听到这句话,想着想着季回珲自己笑了起来,跟一个不可能的人置什么气呢?于是她用老哥们儿一样约定的口气,还怕不够似的,拳头一砸桌面,道:“说好了,我陪你看啊。”   去哪里都不重要了,“我带你去”那四个字像蜜糖一般,甜得她弯了眉毛,弯了眼角。   怎么可能只有这些,甜意化成一股热浪,溢向四肢百骸,如果季回珲天灵盖上有一个洞,那绝对能冒出一朵粉嫩嫩的小花。   “二十出头的老阿姨,你知不知道,”黎宇落挑着眉毛看她,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笑过头了,会长皱纹。”   会心一击。   季回珲咬着牙想,毒舌起来的黎宇落,怎么还这么可爱呢?   她该是得了一种叫黎宇落的绝症吧。 第45章 如假包换   元盛十九年冬,宫中李妃诞下一子,老来得子的黎元帝龙心大悦,举国同欢。   不日,御史李家宣告得一女。   兜转了将近一年,黎宇落抵达位于西北正中央的,今年突然拔地而起的,崭新的西落王府。   皇室宫殿,一般是由帝王早早下旨,工部起草方案,逐级下达建造的,少则两三年,多则几十数百年。   每一任帝王的陵墓,至少耗时二十年。   王府比不得帝室,但绝对不会是一年这般迅速。   西北本就贫瘠,方圆数里不见人烟乃常态,西落王府却是按都城王府的规格修建的。   至少在占地面积上是这样。   西北难养活花花草草,西落王府里没有小桥流水,没有苏州园林,没有花园,没有弯弯绕绕的回廊。   砖瓦石砌起的拱门,砖瓦石垒起的假山。   纵是有木制楼阁,也不似江南人家那般精致。   九成九的西北风格,大气,又荒凉。   黎宇落以宫中人水土不服为由,遣返了老皇帝赏赐的人手。   这些人手,早已不知是谁的心腹。   柳和有人前后打点,希望黎宇落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黎宇落主要的生活场所,被他们布置的如从前一般。   既然是王府,说它不大仅是因为西北广袤土地的衬托,真要走一番,还是蛮累人的。   待黎宇落安置好,柳带着季回珲前来请示。   会客厅中,黎宇落就座于主位上,面带疑惑的看向季回珲。   “公子。”柳涵笙抱拳道,示意身侧的季回珲上前。   季回珲偏了偏头,扬起笑脸坐在黎宇落旁边的另一个主位上,单手抵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撑住脑袋,身子不正经一晃一晃。   “柳让我问你,我的房间在哪?”   “你喜欢哪个院落自己挑便是。”黎宇落不解,柳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都不喜欢。”季回珲收了笑容,撇撇嘴。   “那……再建?”   西北的环境比不得都城,可季回珲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   黎宇落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选择了顺着季回珲的话说。   季回珲神情恍惚,面上有一丝丝忧伤,很快又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略微热情的笑脸。   “那我这段时间住哪?”   “你想如何?”黎宇落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隐隐有些不耐。   “我想要你这个院子……”季回珲佯装不知的眨眨眼,“里的一个房间。”   “除了主卧,你挑便是。”黎宇落的表情已经淡成了面无表情,可以赶人了。   季回珲讪笑着告退,出了会客厅,在原地顿了顿,随即快步离去。   柳涵笙亲自带她前来,不至于仅为了表现对她的重视。   季回珲要是留着就是蠢了。   明显有要事相商,明显她是那个该走的人。   风翻起她的衣袍,隐去一声叹息。   黎宇落,一点点信任,都不给我吗?   季回珲离开后,柳涵笙收了温和随意的表情,单膝跪地,行大礼。   黎宇落正了神色,略一颔首示意他起身,道:“京中可有事”   柳涵笙低着头,禀告:“回公子,李妃诞下皇子。”   “皇子?”黎宇落眯了眯眼。   “如假包换的男孩。”柳涵笙扯了个嘲讽的笑容,“李妃产前,李府中妾生产,事后产婆不知所踪。”   这李府宣布千金的时间,可是有些晚啊。   黎宇落随意的把玩着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玉佩,笑道:“按兵不动。”   “是。”   “慢着,有人年纪小,管着他些。”   “是。”   柳涵笙躬身告退。   李大人,果然是老了,这般愚蠢的事都想的出来。   御史一脉,呵。 第46章 一波未平   季回珲刚到西北,王府凳子都还未坐热,柳涵笙竟然跟她说要启程回京了。   惊讶之余,季回珲是失落的。   为什么告诉她消息的人变成了柳?   这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她俩弯弯绕绕走遍了大半个国家。   季回珲自以为,已经可以了。   可是,一连几天她没有看到黎宇落了。   可能她忙吧。   季回珲摆摆手表示知道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石桌上的棋子,安慰自己道。   主院是很大的,可是隔壁的灯,好几晚没有亮过。   在柳点头要离开时,季回珲猛的捏紧了手中的白子,急道:“等一下!”   好像迟个一秒,她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柳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的神□□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道:“公子这几日不在府内。”   “这样。”季回珲了然点头,没有多问。   黎宇落不会喜欢多事的人。   不仅不会,还会因此起疑心。   柳涵笙松了口气道:“季姑娘准备一下吧,有需要的东西尽管吩咐下人们去购置。”   下人们私底下猜测季回珲是女主人的事情黎宇落是知道的,并且默许。   在古代生活的久了,她的思想也被潜移默化了些。   好端端一个姑娘,将近双十年华,把她留在身边,又没有任何名义,总是不好的。   府里人心里这样觉得,就断绝了季回珲受欺负的可能性。   可是季回珲要的,黎宇落给不起。   这次回程,季回珲带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满满当当的一马车。   客栈卧房的被褥是要更换的,路上茶水糕点是要备着的,更别说新添的冬衣。   黎宇落对她确实不错,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予她这般待遇。   那些东西不是季回珲自己要求的,王府里从大总管到小丫鬟,无一不是拿对待女主人的态度对待她。   老一点的,可以说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小王爷什么时候让女子近身过?   除了那北府的大小姐,与王爷走的近些,不曾再有姑娘。   没有看到这段姻缘的促成,府里的人私底下一阵惋惜。   好在,季姑娘出现了。   小王爷对季姑娘,可谓是体贴之至啊!   面对府里人或明或暗的善意的目光,季回珲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欺骗了他们。   同时她又有些期待,没准黎宇落也是这么想的?   季回珲用冰凉的手猛拍脸颊,想什么呢?   不要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黎宇落她,陷的太深。   而季回珲,也在流沙中日日深陷。   出发前的这天晚上,黎宇落的卧房里亮起了许久未见的烛火光。   季回珲选的隔壁并不是并排,她的这个房间很大,呈直角形状,与黎宇落房间并排挨着的那一块是睡觉的地方,走几步便有一道小门,门外是简单大气的摆设,可以作书房,会客厅,临时用饭点使用。   至于沐浴,有另外的地方,距离不远,在同一个院内。   季回珲正坐在她书房的椅子上,小窗是开着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黎宇落的那一小块地方。 第47章 从不越界   正是那一小块地方,忽明忽暗的火光透着窗纸,映入季回珲的眼帘。   季回珲先是一喜,又是忐忑。   另一扇窗子许是开着的,微微的风,晃动着本就不明亮的烛火。   火在起舞,心在躁动。   去打个招呼?   大晚上的会不会太奇怪?   明明才几天不见,季回珲却是突然很想黎宇落了。   之前也想,但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那个人就在眼前,隔着一张窗户纸,显出她被拉的细长的影子,火光抖的像羽毛似的,又轻又软的羽毛温柔滑过肌肤,拨撩得季回珲心里痒痒的。   只需要走几步,就能碰到。   去吧。   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可是说些什么?   季回珲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善言谈,可现在,她却像哑了似的,脑子时而钝的厉害,时而疯了一样循环一个声音。   去吧。   去吧。   去吧。   去见见她,就看一眼,那也好啊。   季回珲“蹭”的站起来,几个大步迈到了门口,脑子里还未下决定,手就已经伸向了门阀。   血液喷涌的微烫的身体,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在温热的手指触到冰凉门阀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或许用冻结的时间来形容更为恰当。   季回珲怔了几分钟,几百秒,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好一会儿了。   她咬了咬唇。   季回珲,你在怕什么?   站在原地呼吸了几个来回,季回珲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强迫自己不去关注紧张的心情,轻轻的开了门。   “叩叩。”   伏在案上的黎宇落几乎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放松下来,保持着捏手中信纸的动作,说:“进来吧。”   声音是黎宇落一贯的音调,沉稳,平淡。   或许只有那个人能让她在意?   季回珲把门开了个小缝,先把一双眼睛露出来,再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搭上门。   “在干什么?”   尾音上扬代表愉悦,季回珲嘴角带笑,当真是笑着的吗?   都这么大了,谁不会伪装?   像与不像罢了。   好在这烛火暗的很,堪堪能照亮那一块案几,和伏在案上的人。   黎宇落扬了扬信纸,同时微微一笑。   季回珲怔了怔,摇头道:“没事,就是有点无聊。”   季回珲只是稍微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看不到桌上字迹的距离。   “站那么远干什么?”   可能是今晚的烛火燃起了暧昧的气氛,也可能是屋外的冷风衬得屋子里格外温暖,黎宇落一笑,季回珲整个人暖洋洋的。   黎宇落见她没反应,又没穿冬衣就跑了过来,轻睨了她一眼,让她过来。   季回珲的年龄肯定白长了,跟小兔子似的弱气的缩了缩脑袋,也可能是冷的吧,她迟疑了会儿,就走了过去。   黎宇落捞起椅背上披着的狐裘披风,搭到季回珲肩上。   没有说什么关切的话语,一个动作足矣。   季回珲痴痴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黎宇落,心头却涌上丝丝苦涩的感觉。   黎宇落很温柔,但从不越界。   作为一个朋友,也只是朋友。 第48章 燃尽信纸   站在黎宇落边上,季回珲莫名的满足,莫名的心安。   她系紧了黎宇落的披风,特意偏了脑袋,没有去看烛火旁的信纸。   黎宇落冲着她轻轻的笑,朝信纸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不好奇?”   季回珲摇头,又点头。   “好奇是有一点,但是可以控制。毕竟,这是你的隐私。”   黎宇落点点头,却是把信纸拿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那烛火光。   “小心点。”   在黎宇落的手快碰到烛台的时候,季回珲轻呼一声。   飘忽的烛火看似软弱无力,实则暗含危机。   比如说滚烫的滴下来的烛油。   “看看吧。”黎宇落说。   季回珲不明所以,什么信件与她有关?   她接过那张薄薄纸,让它靠近火光保持着不被点燃的距离。   其实火光边看字真的很不容易,黑乎乎的模糊的字影,须细细查看才能大致判断文字内容。   信件上说的是回京的宫宴,和年后的科举。   内容简略,却是表达了打压御史一脉的意思,还有黎宇落回京后,等待着她的,明面上可以辨别的敌人。   季回珲吃了一惊,诧异的去看黎宇落。   黎宇落笑着把信纸拿了回来,在烛火中燃尽。   “季回珲,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   “嗯。”季回珲下意识点头。   “我想……”黎宇落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被烛火吞噬的信纸的方向。“我可以信任你吧?”   威胁。   这是季回珲的第一反应。   黎宇落竟然敢威胁她?   季回珲惊怒,瞪大了眼睛,有种把黎宇落衣领揪过来狠狠在她脸上呼一大耳刮子的冲动。   快一年了,一年,都不够你看清一个人吗?   还是你认为,谁都有撕不下的伪装?   季回珲低垂了眉眼,作出顺从的模样,在黎宇落以为她明白了道理时,猛的上前一步,因为力度过大碰到案几边缘,撞翻了屋内唯一的光源。   暖光在地面转了几个圈,尽了它的使命。   黎宇落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微慌,领口突然被人抓了过去,而后唇上一痛。   季回珲狠狠的咬了口她日思夜想的唇瓣,温热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血液的味道留在她的唇间。   在季回珲欲放纵的加深这个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吻时,黎宇落把她推开,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在干什么!?”   “一年了,黎宇落。”季回珲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一双黑眸是湿热的。“一年,你他妈不知道我喜欢你!?”   黎宇落愕然,季回珲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从她的气质,她的一言一行上都可以体现出来。   而现在,她爆了粗口。   “你……”季回珲气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凭什么不信我?”   第二次哭了。   黎宇落没有去理会口腔里蔓延开来的血腥味,在黑暗里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有黑黢黢的糊掉的轮廓,静静的站着。   穷追不舍 第49章 不容拒绝   黎宇落眸子眯了眯,适应了黑暗,未适应对面人一反常态的心情。   并不是没有猜到。   季回珲有意无意的靠近,明明购置了不少衣物,一周里却总还是有那么几次两人穿着几乎一样或者同一款式的衣服。   在路人投来或好奇或怪异的眼光时,季回珲会搂着她的胳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宇落本能的排除了这个可能。   季回珲可是知道她的啊,怎么会……   季回珲也站着没动。   黑暗中传来她与平日不同的低沉的嗓音:“你有喜欢的人,我知道。”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她往前迈了一步,平视黎宇落那双不会发光的黑眸的轮廓。   “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也知道。”   黎宇落强忍住后退的冲动,略微偏了偏头。   月光透过窗纸飘进来黯淡的光辉,可能是季回珲太过于专注,黎宇落的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被她捕捉到了。   季回珲嘴角扯起笑,轻嘲道:“放心,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至少不是现在。”   “我没在怕。”黎宇落的脑袋依旧是偏着的,视线也看向其他的地方,她干巴巴的回答一句,控制不住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跳。   “那……”季回珲在黑暗里挑了一下眉,上前一小步,黎宇落慌慌张张的后退了几大步。“你在紧张什么?心跳加速?”   “……我没有。”两人一退一进,不知不觉到了墙角,黎宇落的后背贴上冰冷的墙面倏的一惊,因为慌乱和恐惧心跳加速的更快了。   “真没有?”季回珲伸出手来。   黎宇落一巴掌拍开季回珲伸向她胸前的魔爪,欲哭无泪。这黑化的是谁啊?平时那个轻松活跃又体贴的季姑娘哪里去了?   “不逗你了。”季回珲耸了耸肩,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以平淡的语调诉说她的决定:“明天开始追你,拒绝无效。”   鬼知道她有多紧张。   脑子里像蛛网似的延展出无数种黎宇落拒绝她的可能,以及被拒绝之后她要作何反应。   是的,没有一种是同意的。   “你好像说过,你以前是个商人?”黎宇落见她不再有进一步动作也放松下来,只是背还贴着墙角,不敢动。“之前没觉得,现在……”   “见识到姐姐我强势的一面了?”季回珲笑着调侃,单手撑墙,单手去挑黎宇落的下巴。   黎宇落的反应令季回珲猝不及防。   这家伙,从她胳膊下钻出去了。   季回珲一脸无语。   没想到一向高傲的黎宇落会玩这招。   黎宇落跑到床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本王要休息了。”   你请回吧。   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季回珲笑弯了眉眼。   那就当是同意了吧。   只要不是反抗的太强烈,有的是时间。   回京路上,可还是有几个月呢。   会见到那位神秘的姑娘吗?   能被黎宇落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她做了什么呢?   好羡慕她。 第50章 向前看吧   季大小姐一脸满足,哼着歌儿走起路来一阵风似的,总算把自己刮回去了。   黎宇落关了门,反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的还是快了些。   如果用雨来形容,先是响如鼓点,急中生风的暴雨。前一刻还是晴朗的天空,下一秒雷霆大作,大雨倾盆。   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个瞬息便磨光了它野兽般的爪子,改为低低的,示威性的嘶吼。   现在黎宇落就是平静中带着不平静,唇上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回忆起刚才那个吻,除了疼痛和惊怒,再无其他。   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   披风让季回珲披回去了,黎宇落回房另拿了一件,夜里敲响别人的房门。   柳涵笙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一阵缓的“叩叩”声。   自从有了季回珲,黎宇落找柳聊心事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柳涵笙几乎已经习惯了规律作息的感觉了。   这个点前来的,除了他的落大少爷,还能有谁?   柳涵笙打着寒颤开了门,果然,黎宇落系着披风在门口来回走。   “大少爷,什么事?”柳涵笙无奈道。   黎宇落挤开他进了屋子,等柳涵笙关上门才止了来回走的脚步。   柳涵笙等了好一会儿,黎宇落才勉强给他一个眼神,冷淡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柳涵笙:“……”   很快他注意到黎宇落嘴角的异样,暗沉的红褐色,似乎是干掉的血迹,惊了一惊。   “有刺客?!”   黎宇落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白眼。   柳涵笙干笑两声,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   “季小姐?”   黎宇落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被谁啃了一口,反应很平静,为什么?”黎宇落单手撑在桌上,作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涵笙露出了然的微笑。   啧。   是季小姐没错了。   不知道公子干了什么,惹的季小姐这样对她。   好奇归好奇,公子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不然他今晚别想休息。   柳涵笙假装深沉的咳嗽了几声,道:“什么样的平静?”   “吓了一跳,很生气,还很痛。”   柳涵笙强忍住溢出的笑意,公子一本正经作这样的回答还真是……   “厌恶吗?想杀了她吗?”   杀……季回珲?黎宇落脑子里刚生起这种可能性就被她迅速扼杀,皱眉道:“……怎么会?”   “如果有一个男人,啃了你一口呢?”   “杀了他啊。”黎宇落眸底闪过冷意,这冷意随着目光转移到柳涵笙身上。“我说了是如果有一个人。”   “对对对,如果有一个人。”柳涵笙哆嗦了一下,“那如果是姑娘呢?”   “姑娘啊……”黎宇落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怎么也得给她点教训。”   “那如果是季姑娘呢?”   黎宇落沉默不语。   半晌。   “……我不知道。”   柳涵笙放松似的笑了笑。   “公子,向前看吧。试试新的人,新的生活,没准更适合你呢?” 第51章 浅尝辄止   回来的时候太兴奋,睡得晚了,季回珲破天荒的睡到了下午,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季回珲叫了服侍的丫鬟。   “怎的还未出发?”   看这天色,都快下午了。   “回小姐,小王爷说不要打扰小姐睡眠。”丫鬟在外面说着自己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两人很是恩爱。   “黎宇落来过了?”季回珲一个激灵,抓过早就放好的衣服胡乱一穿,招呼丫鬟进来,等着洗漱用品呈上的时间低头细细整理自己的着装。   “没有,小王爷把奴婢配给小姐时吩咐过。”好几个丫鬟端着水盆毛巾漱口盆,其中一个低顺着眉眼回答道。   虽然是低着头,也不妨碍季回珲注意到她嘴角稍稍勾起的,打趣的笑容。   季回珲为人随和,没有阶级观念,下人们也敢偶尔打趣她几句。   黎宇落看上去虽冷,对待下人却是不差,又因为她年轻,府里的人都称呼她为小王爷。   府里有这样一个和善的女主子,是很受欢迎的,更何况是唯一的女主子。   “噢。”季回珲擦了把脸,微烫的水温在冬天是很舒服的,她却觉得有些冷。   丫鬟赶紧接话道:“不过早些时候小王爷遣人来过了,说是小姐起了之后用过饭歇息一会儿便可出发。”   季回珲这才好受了些,忍不住弯了眉眼,黎宇落定是没有料到她会睡到日上三竿。   殊不知失眠的不止她一个。   柳涵笙是睡得晚了,黎宇落真真是彻夜未眠。   想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没想。   回京的马车上,季回珲腰板挺的笔直笔直,不时暗悄悄瞄黎宇落一眼。   黎宇落把手搭在窗边刻意加高的作为扶手的木头上,上面铺了一小层软垫,不会有硬邦邦的感觉,她修长的手臂没有因为被冬衣裹住而表现的粗壮,手指顺着关节握成拳,撑着她的侧脸。   平日里黑亮的眼睛半合半开着,束好的发随着马车的晃动被车厢壁蹭的有些凌乱,当事人毫无知觉,睡眼朦胧。   季回珲不再偷瞄了,改为光明正大的看,目光露骨得好似要把身侧人吞吃入腹似的。   这是一辆双人马车,双人就坐丝毫不显得拥挤,再容一两个侍从都没有什么问题。从车窗边铺上软垫的扶手和边上伸手可以轻易拉开的暗格可以看出,车主人生活得相当精致。   或许精致只能用来形容物件,暗格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无一不彰显主人的生活。   黎宇落的眼睛完全合上了,脑袋随着马车一晃一晃,想来是睡着了。   季回珲心疼又愧疚的用目光在空中描摹她的睡颜,可能是昨晚吓到她了。   细弱蚊声的叹气声飘散出来,季回珲贪婪的伸出手,想抚一抚身侧人的脸,终是犹豫着停在几公分的距离。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能认怂,季回珲放慢动作倾身,唇在黎宇落略微红肿的双唇前定了一会,歪了脑袋,亲上她的侧脸。   午安,黎宇落。   浅尝辄止,季回珲没有注意到,黎宇落的眉毛轻轻抖了抖。 第52章 光明正大   西北腹地到都城的路不是很平坦,马车连日颠簸说不疲累是不可能的。   季回珲掀起帘子看看窗外,又撇撇嘴把视线转回来。   马车中的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小圆桌,上面搁着官窑烤出来的茶盏。茶盏一贯是淡色的,这个也不例外,小杯里的茶水正随车厢晃荡着。   只是小小一张圆桌而已,只要季回珲想,伸手就可以掐掐黎宇落的脸颊。   前提是,她有这个胆子。   黎宇落的视线没有落在窗外,也没有在季回珲身上,只是眼神空洞的盯住某个地方。   她在想什么?   除了那位还有谁。   季回珲戳着茶盏,闷闷不乐的想道。   想把黎宇落飘飞的思绪拉回来,于是她就行动了。   “黎宇落。”   “嗯?”黎宇落的反应比以往快了很多,几乎是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用那双好看的,能容纳世间万物的,像宝石一样璀璨夺目的眼睛看着她。   季回珲还在戳茶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我吗?”黎宇落眨了下眼睛,刚想开口就听季回珲又道:“她跟你想象中会喜欢的人一样吗?”   黎宇落凝着眉没有说话,季回珲一看就知这是又进入思考状态了。   这一等就是好半天。   “其实……完全不一样,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说到这里黎宇落笑了,是她一贯谈起北晓的温和宠溺的笑容,全身都被蜜糖涂了一遍似的,连脸和吐出来的话都不放过。   空气中带着一股甜味,还带着另一股不好吃的味道。   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你倒是挺像我喜欢的样子的。”黎宇落用她独有的温和黑亮的眸子看了季回珲一眼,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何必用那些条条框框来定义自己喜欢谁呢?还是要在看眼缘之后,后期相处的如何,毕竟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对,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季回珲笑眯眯的挑起了嘴角,上半身往黎宇落那边倾,故作轻佻的想去撩黎宇落的下巴。“你这是在给我什么暗示吗?”   “并没有。”黎宇落扭开头,单手点在自己胸口,低垂了眼帘。“在这里还有痕迹,还没走出来的情况下,重新开始,是对另一个人的不负责。”   “好啊,我等你。”季回珲一本正经的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   看上去有点小严肃,但是黎宇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只给季回珲留了一个侧脸。   人,都是自私的吧?   为什么要给季回珲希望呢?   是享受被喜欢的感觉,还是说,她也有同样的希望?   有季回珲在果然严肃不了多久。   黎宇落抽抽嘴角,这丫的居然把脸凑上来用力的“吧唧”了一口。   “你能不能不要偷亲我?”   “啊?”季回珲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我没有偷亲啊,这叫……”   “光明正大。”   “对!”   黎宇落又抽嘴角,跟季回珲在一起久了,她的气度修养是越来越低了。   真是,越来越有个人样了。 第53章 镖钉车头   “吁——”   车外传来急而短促的呼声。   拉车的马都是西北边境训练有素的战马,听到指令长嘶一声,稍稍抬起前蹄。在马车惯性作用下撞上来之前,车夫手法熟练的挥了鞭子,战马往前小跑几步以作缓冲。   纵使如此,车上里的人也没来得及缓冲。   黎宇落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头就往前撞。   帘子在正中间,两人坐的位置正前方是车厢。   若是磕到了,破皮流血都是小事。   季回珲左臂弯曲护住自己的脑袋,右手慌慌张张伸过去拦在黎宇落头前面。   没有多想,只凭本能。   只听得一声闷响,和几乎是同时的稍微轻些的闷响,两人的身子回到了座位正上方。   季回珲“嘶”了一声,见黎宇落只是额头上有些红肿,没有破皮也没有流血,松了口气。   黎宇落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投过来一个眼神。   季回珲的左手藏在衣服里面,看不清伤势,从刚才隐约听见的响声判断,这一下怕是不轻。右手没来得及收回袖里,已然一片青紫。   她是掌心对着车厢,黎宇落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到手背上,手背能有多少肉啊,几乎是一层薄薄的皮!   没来得及拿药膏,车夫的声音就传了来:“公子,有人拦马车。”   黎宇落眼神一冷,目光再次投到季回珲左胳膊上时温和了些许,估摸着她的伤势,自己上药可能不方便。   “我出去看看。”黎宇落说着便起了身,不放心似的又补了一句:“你不要乱动,回来给你上药。”   “我自己可以。”季回珲忙道。   黎宇落没有理她,已经出去了。   连药都没有,只能等黎宇落回来了。   季回珲叹了口气,不想给黎宇落添太多麻烦,不想成为负担。   多想和她携手,多想和她并肩。   而不是她承担了一切。   恋爱中的人总是复杂的吧,想着黎宇落要亲自给她上药,季回珲又吃吃的笑,想稍微收敛一点笑意,用手捂住嘴,右手还没抬起她的眉毛就拧了起来。   黎宇落回京带的人马不算少,道路狭窄的时候,绵绵延延拉成了一条长龙,她的马车在正中央,现在正被护卫们包围着。   柳和有人的车在后头,他们已经下了车,等黎宇落出来之后也围在她身边。   前方做乱的是一伙黑衣蒙面人,有一部分已经与护卫队短兵相接。   “唰!”   “保护王爷!”护卫们抽了刀,柳和有人严阵以待。   黎宇落面无表情的侧了身,一支飞镖生猛破空而来,钉在了车厢表面。整个车厢都震了些许,可见力道之大。   里面传来季回珲的一声轻呼,和随之而来的一句:“我没事!”   黎宇落突然跳起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飞镖上串好了一张纸条,用狂放肆意的笔迹书写着:“西落,落于西!”   掷镖人同样狂放肆意的大笑着,嗤道:“杂碎小儿妄敢称王!” 第54章 细致入微   “休得胡言!”   一众护卫整齐划一的怒回。   镖尖锃亮,闪着银光,该是无毒。   黎宇落伸出手。   “弓。”   最近的护卫动作迅速的递上弓箭。   黎宇落从他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利索开弓。   那黑衣人是揭了蒙面大笑的,声音传的很远。他见黎宇落开了弓,“哇呀”一声怪叫舞起长刀。   众侍卫哪里受得了他如此讥讽的口气,后方的纷纷拿下身后背着的弓箭。   柳涵笙抬手做了个手势。   侍卫们举着弓不动。   黎宇落黑亮的眼微眯,箭尖随着黑衣人移动。   黑衣人嗤笑,甩戏法似的舞起长刀,人看着壮,扭动起来很是灵活。   他以为黎宇落会一个人出手。   柳涵笙举起的手在箭射出的那一刻握成拳。   “唰唰唰唰唰——”   那家伙的表演没有开始,就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悄悄掀起一角的帘子再悄悄放下。   季回珲差点笑出声来,黎宇落动作摆的那么帅,结果玩这招。   猝不及防。   可以,帅气。   黎宇落的羽箭淹没在箭堆里,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她面不改色的把弓扔给侍卫,转身走回马车。   身后,厮杀声一片。   季回珲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很乖,见黎宇落回来,冲她扬起大大的,收敛不住的笑容。   黎宇落怔了怔,回以温和的浅笑。   “久等了。”   “没有没有,”季回珲摇头,“你很快。”   黎宇落又是笑,看了她一眼,从车厢边随手可以够到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俯下身来轻声问:“能自己把衣袖拉上去吗?”   好像语气重了季回珲就会很疼似的。   季回珲扭了扭右手腕,活动不成问题,就是看上去有点渗人,青紫青紫的。   黎宇落把小药瓶的盖子搁在桌上,没有把季回珲的可以活动的右手拉过来,而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从瓶子里蘸出一点药膏,放轻动作准备抹上去。   她冰凉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季回珲手背的时候,季回珲的表情是愉悦而自然的。仅是轻轻一碰,季回珲那张愉悦的脸就苦成了包子,本能的“嘶——”出声来,第一时间能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季回珲面上恢复常态,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强忍的痛苦。   唯一能是她安慰的,只有在黎宇落冰凉手指抚过时不强制性放大几乎感受不到的受到兴奋刺激的神经了吧。   季回珲没有怎么样大吼大叫,黎宇落却是被吓了一跳。   车厢里飘着浓浓的药味。   面对黎宇落挠痒痒似的上药方式,季回珲很是无奈。   “不用力揉开瘀血,你这样涂是没有用的。”   “噢,噢。”黎宇落后知后觉的点头,手上力度稍微加重了点,目不转睛地盯着季回珲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季回珲笑得无赖,注意力被黎宇落的神情转移,疼痛似乎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季回珲:忍住偷笑转为明面大笑   黎宇落:她看到我这么开心?(好感度 1) 第55章 空头支票   “没有办法啊。”黎宇落懊恼道,“我怕你疼。”   季回珲的心忽然就跳快了那么一下。   极致的温柔,往往是致命的吸引。   至少对季回珲来说是这样。   这样的人,每一件小事都能体现出她对你的在意和关心,这份情感又偷偷藏在生活里,每一天都很平淡,每一天都很浪漫。   不需要谈一场轰轰烈烈世人皆知的恋爱,只需要知道,对面这个人,她拿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在爱你。   这是季回珲想要的爱情。   “黎宇落。”季回珲突然没有那么疼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放大。她盯住黎宇落近在眼前的眉眼,微微前倾站了起来,如愿以偿的啄了一口。“怎么办,好喜欢你。”   就算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黎宇落的耳后根还是泛红了起来,她轻轻地把季回珲的右手搭在小桌上,身体往后仰了点,改为更不舒服的半蹲姿,把季回珲的左衣袖卷上去。   这样的话,季回珲哪怕是弯下腰,也只能亲到她的脑袋。   这家伙啊,还是躲,只会躲。   左臂的伤看上去没有那么严重,季回珲享受着黎宇落的揉搓服务,抬起右手拍了拍她脑袋。   “乖——”   黎宇落整个人僵住,头也不敢动,只能无奈的低声道:“你把手拿开。”   季回珲哈哈笑着,还揉了她头几下,掌心肉多,磕着没有那么疼,小动作还是能做一点的。   从上胳膊到下胳膊,上药时间有点长,黎宇落越蹲越低,最后干脆单膝跪在了马车上。   她刚跪下,季回珲马上笑嘻嘻道:“我愿意我愿意。”   黎宇落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沉默了一会儿。   “开个玩笑嘛。”季回珲拖长了声音,颇有撒娇的意味。   “我不拿感情开玩笑的。”黎宇落站起身来,把药瓶随手放桌上,报复似的揉乱季回珲的头发。“如果回了都城,我看到了……北晓,那个我喜欢的,或者说曾经喜欢过的家伙……要是我确认自己不喜欢她了,那……”   季回珲听到这里,连自己的头发都顾不上整理,顺着黎宇落的话低声问:“那就怎么样?”   “那我们就试试吧。”黎宇落不再转移视线,直直的看进季回珲的眼睛。“虽然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我们的感情是不对等的。”   “哪有什么对等不对等,”季回珲心里有了一丝期待,“每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不对等的。你要是喜欢我,就缩小这个不对等;要是不喜欢……那就结束它。”   “你明知道我给你的是一张空头支票,要是白白给你期待了呢?”   季回珲不喜欢黎宇落现在看着她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歉意,有怜悯,那看一个弱者一样的眼神,不应该投射在她身上。   “别拿这种欠了我似的的眼神看我。”季回珲移开与黎宇落的视线接触,“就算是那样,你也给我编织了一个梦。”   一个美好的梦。   醒来后粉身碎骨又怎么样,我沉醉过,我记得。 第56章 擦肩而过   去都城的路上又遭到几次或大或小的骚扰,全被护卫队和另一批黑衣人解决了。   那帮人全然是友军作风,衣服左肩上绣着灰色纹章,一小团,季回珲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黎宇落在都城有御赐的宅邸,不需要去住驿站,季回珲当然是跟着黎宇落的。   回府后,登门拜访的人并不算多,比不得朝中权臣那些门庭若市的场面,但多少还是有一些。   有太子使臣,有御史下属,各色官阶不等但都不大的前来巴结的中小官员,和都城里的大户商贾人家。   黎宇落收到一张又一张拜帖,都不是重要角色,有些甚至连名户都不曾听说,一个,又一个,没有北家。   也是,北家虽人丁稀少,但好歹是大门大户,深得圣心,怎么会来给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王爷递拜帖呢?   黎宇落期待的,一直都不是北家吧?   季回珲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接过一张又一张底下人呈上的拜帖,又一张一张的放到一边。   再收下去,等下去,怕是要等成个傻子。   黎宇落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吧。   “傻子。”   “嗯?”黎宇落在想拜帖的事情,听到季回珲唤她本能的应了一声。   “噗。”   反应过来的黎宇落责怪似的瞪了季回珲一眼。   “噗哈哈哈傻子。”这一眼瞪得季回珲笑开了去,“出去逛逛吧。”   黎宇落放下手上的拜帖想了想,应允道:“也好,你还没逛过都城吧?”   如果季回珲知道,她的这一提议会使得黎宇落和北晓相遇,不知道她该作何感想。   都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是大是小,在于能否遇见到那个想遇见的人。   黎宇落一晃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季回珲说话说的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失了神,脚步不自觉移向那个方向,世界这么大,只留下那一个背影。   说好往左走,黎宇落却转了向,连季回珲唤她都听不见。   “黎宇落!喂!”季回珲追上来,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怎么了你?”   黎宇落肩膀猛地一抖,摇摇头,道:“没什么。”   “喂!”   “……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谁?”季回珲没来过都城,并不清楚黎宇落在这里的人际关系。看黎宇落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季回珲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   “没什么。”黎宇落收了步子往回走,“可能是我看错了。”   季回珲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不错。”黎宇落转头对季回珲说道。   迎面走来一位姑娘,带着她与这个时代传统定义中的大家闺秀不同的气质,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轻快的风,体型匀称,没有裹脚,众心捧月一般被人围在中间。   这个人有点眼熟,黎宇落看了她一眼,两人冷漠的擦肩而过。   季回珲跟在黎宇落后面,第一时间被这个姑娘吸住了目光。   她很像,黎宇落说过的一个人。 第57章 梦醒时分   “你认识她吗?”   “嗯?”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姑娘。”   “有点眼熟。”黎宇落皱着眉,想到了一个人。“不管她,我们去包厢。”   “留在外面嘛,”季回珲拉住她,“那个角落不错。”   黎宇落看过去,角落旁有窗,正午阳光洒在桌面上,温暖又不至于影响视觉,确实不错。   不等黎宇落说什么,季回珲就走了过去,步子比平时微急。   待黎宇落落座,视线里避无可避的出现那位姑娘的身影时,她算是明白了季回珲打的什么小算盘。   她以为那是北晓?   确实很像,黎宇落再细细一看,百分之七十五的可能性,是北晓。   为什么不是百分百?   这其中有黎宇落谨慎多疑的心理作祟,她从来不敢说任何一件事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还有呢,就是她确实很久没有见过北晓了,久到记忆里只停留了她过去的容貌。   北晓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是成熟了呢还是跟个少年似的稚气未脱,一切都不可知。   北家把她保护的很好。   那一群人也很随意的在一楼没有隔板的地方落座了,小二上前招呼,一个年轻人喊:“北晓,想吃什么?”   在后面的话黎宇落听不见了,也不想听见,听还是不听,已然失去了它的意义。   季回珲这家伙,直觉可不是一般的准。   是的,这种时候,黎宇落的第一想法,是季回珲。   季回珲当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声音,见黎宇落脑袋微低,神色不明的模样,她心里有了个底。   “怎么样,是吧?”   黎宇落脑袋更低了些,点头,语气有些低落:“是。”   “认不得了?”   “认不得了。”黎宇落张口,声音低得略显沙哑。   追逐了数年的虚幻的梦,到头来发现,自己想要的已然不是那个梦,而是那不真实的依托。   心灵慰藉罢了,给自己一个信念,给自己一个信仰。   留一块美好的地方,告诉自己,活下去。   喜欢的,早已不是那个人,而是那段时光,那得不到的,盘踞在心底的执念。   “不上去打个招呼?”   “不了吧。”   既然已经再无交集,又何必牵强的假装藕断丝连?   “那我们……?”   小二端着热菜上来了,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慢用。”   黎宇落夹了一筷子菜,用咀嚼来掩饰自己的思考。她慢条斯理的吞下口中最后一点食物,这才放了筷子,但是没有看季回珲的眼睛:“再给我点时间。”   “好。”季回珲也扔下筷子,绕着方桌走了过来,把黎宇落低下去的下巴抬上来,俯身一吻。“收好你的骄傲。现在,让我收点利息。”   旁边有几桌窃窃私语,那边一大群人围着的那桌更是一声惊呼,议论了开来。   黎宇落似乎习惯了季回珲这样的动作,只是脑袋往后侧方仰了仰,将唇移开,转为贴近季回珲的耳畔低声道:“他们以为我们是断袖了。”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季回珲愉悦的弯了嘴角,也贴过去和黎宇落咬耳朵:“难道不是吗?” 第58章 作为家人   回到府里之后,那一堆拜帖被黎宇落丢给了柳涵笙处理。   本来就应该是柳过目筛选了之后,把重要的挑出来才给黎宇落看的,只不过黎宇落自己要了过来。   晚上有一场宫宴,王公贵族和朝中权臣们务必到场。   又是拖家带口集体相亲的好日子。   北晓似乎还未定亲。   快双十的人家,留不了多久了。   父母再宠爱,也抵不过世俗的舆论。   双十之后,就是老姑娘了。   底下人送了几套衣服过来给黎宇落过目,清一色的男装。   黎宇落挑起几件,在季回珲身上比比,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终于决定道:“今晚你穿这件。”   那是一件紫色大科绫罗制的亲王常服,腰带用玉带钩,领座、袖口边缘加贴边,前身都是直裁的,在前后襟下缘各用一整幅布横接。   “好丑。”季回珲嫌弃的看了一眼,这衣服太显贵气,很考验气质,式样又不像黎宇落之前给她穿的,改进过后简便的衣服,图纹都复杂了许多。   “宫宴,总要正式一点。”黎宇落笑着把衣服塞她怀里,“式样都差不多的,试试。”   “宫宴?!我去?!”季回珲诧异得低呼出声,“我以什么身份去?”   想想古装片里威严的场面,季回珲就不愿意去那种场合,生来就低人一等,所有人都向那位至高之主三拜九叩。   “我家人。”黎宇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补充道:“你不需要跪他。”   “不需要?不会被杀头吗?”季回珲瞪大了眼睛,古装片是骗人的?亏她还白白相信了这么多年。   “不会。”黎宇落安抚似的给她一个浅笑,“有我在,不会让你被杀头的。”   “……等一下,”季回珲抱着衣服懵了一阵子,兴奋地从原地跳了起来,格着衣服把黎宇落抱住,“你说我是你家人!你再说一遍!”   黎宇落推开她,不说话了,耳根子有点红。   季回珲也不管自己被嫌弃了,一个人乐呵了好一会儿,又把衣服抱紧了,一脸严肃道:“再等一下。”   黎宇落见她这表情,也不跟她闹了,正色问:“什么事?”   “你这样好像老干部脸。”季回珲忍着笑,最后还是噗嗤一声,笑得整个人没了力气,得勾着黎宇落把重量压她肩上。   黎宇落白了她一眼,还是伸手去扶住她的腰:“到底什么事?”   “很严重的事情,你听好。”季回珲不笑了,放开手挺直了身板看着黎宇落。   “嗯。”黎宇落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啊?”   “啊?”   画风突变,季回珲正经不过三秒,又揽着黎宇落笑成一团。   “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你也知道在这里姑娘家名分有多重要吧?”季回珲拍拍黎宇落的肩膀,拍完又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粘上去,“你看看你,都要带媳妇儿去见大佬了,还不给办个婚事?”   “……你走。”黎宇落额头青筋挑了挑,扒开季回珲站她对面用眼神从头扫到尾,一脸嫌弃:“gay里gay气的,哪里像个姑娘?”   季回珲讨好的笑了笑,张开手要抱抱:“嫌我啊?那你嫁我嘛。”   作者有话要说:   常服那一段描写摘自百度百科唐朝服饰 第59章 一场宫宴   宫宴是晚上,下午就有官员携家室到场,相互寒暄,都是些刚好能参加宫宴的官员。   在这里他们是最底层,出了这里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呼风唤雨。   天色将暗时,马车抵达宫门口。   门口戒备森严,手持武器的侍卫将马车拦下来核实身份。   车夫先跳下来在一旁恭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   等侍卫反应过来,手的主人已经飘然落地,身型瘦长,在男子中身高偏矮,但比一般女子要高上许多,骨架偏小,一身紫衣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众侍卫不认得眼前来人,却也知道:紫色,是王族的颜色。   在侍卫长的带领下,侍卫们当即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那人却没有理会,径自把手伸向车帘的方向。里面又出来一位身穿紫色衣袍的公子,衣着款式与前面那位相差无几,紫色巨蟒图纹低调的盘踞着,细细一看,每一处针脚都透露出张扬。   那刚出来的公子接过之前那位公子的白皙的手,借着力道,优雅的落了地。   这时,黎宇落才给了侍卫长一个正面的目光,一并出示她的玉佩。   侍卫长定睛一看,玉佩上刻了一个“落”字,正是前不久被分封的那位西落小王爷。   “参见王爷!”那侍卫长又一抱拳,郑重地向黎宇落行了一个抱拳礼。在这之前,他和黎宇落素未谋面,对她所知甚少。   仅因为黎宇落一个正眼,他恭敬的抱了拳。   要知道,走过去的达官贵人们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的,象征身份的物件在车帘那晃了会儿就收进去,然后不说一句话等着放行,弄得侍卫们进退两难,看花了不行,看慢了不行,混进了刺客又是他们的罪过。   这便是阶级,这便是差距。   下了马车要换乘宫中的轿辇,抬轿辇的自然也换成了宫中之人。   宫人照旧是行了大礼,等黎宇落两人坐上去,再稳稳当当得抬着朝宫宴主场而去。   到了举办宴会的殿前广场,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宫中灯火通明,黎元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也是最亮的地方,不引人注目都难。   太监通报一声:“西落王爷到——”   本就只是低声交谈的宴场顿时鸦雀无声。   季回珲环视整个宴场,全部落座,肩膀一个挨着一个,似乎已经全部到齐,至少她一眼望去,没找到能坐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等待黎元帝的反应。   按照规矩,最后到的该是场中地位最高的人。在不久之前,太子落座,再之后是皇后,最后是皇帝。   而在皇帝落座后不久,正要主持宫宴开始,黎宇落突兀的出现。   若是门口的大太监不通报,她是可以瞒着皇帝落座的。这里这么多双眼睛,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全凭他们的选择。   在有些人的预料下,黎元帝作为一个好“父亲”,只是皱了皱眉,道:“落郎来晚了啊。” 第60章 鹤立鸡群   黎宇落弓了弓身,算行过礼,略带歉意道:“为父皇准备礼物耽误了些时间,还望父皇原谅。”   黎元帝看了她一会儿,哈哈大笑:“好!朕倒要看看落郎准备了何等宝物,可要教朕大开眼界才好!”   “谨遵皇命。”黎宇落始终带着温和又疏离的笑容,又一次弯了弯腰。   黎元帝换了一副笑容,对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道:“众爱卿不必拘束,只当是一场家宴。”   说完这句,黎元帝未让站在原地的黎宇落和她身边的季回珲落座,当即宣布宴会开始。   话音刚落,所有大臣离开座位,双膝跪地,磕头问安。   季回珲紧张的抓住了黎宇落的手指。   现代生活中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在这里,所有人的尊严都不是尊严,所有人的未来全凭一人的喜怒。   周围的气氛极为压抑,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感受不出,并且早已习惯的压抑,压得季回珲心口闷闷的。   龙威实际上并不存在,存在的是使龙威产生的人心。   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季回珲心里不自觉产生一种跪下的冲动,这冲动被她的理智和尊严险险拉住。她就像一片飘零在水面上的孤叶,被迫顺着水里移动,无助和惶恐的情绪排山倒海般侵袭而来。   季回珲险些站不稳,亲临现场的这一刻,她才真切而又深刻的感受到皇权独尊的意义。   好在,黎宇落握紧了她伸过去的,颤抖着的手。   这个人,很神奇的,给了她力量。   季回珲因为紧张和惶恐,不平稳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她紧紧地回握住黎宇落有些冰凉的手,同时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有这个人在,在怕什么呢?   是生是死,都是一种幸福。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她了呢?   黎元帝的目光又一次落到黎宇落身上,一众官员虽然是低头跪着的,但他们的耳朵鼻子嘴巴,所有一切能感知周围的东西,全部都随着黎元帝的目光胶在黎宇落身上。   黎宇落小时候就没有跪过他,或者说,跪过任何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黎元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黎宇落一眼,终于注意到她身边的,一同穿着紫色王爷常服的季回珲。   帝王的气场瞬间释放,季回珲刚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却也免不得双腿发软。   黎宇落及时伸出手给她一个支点,不动声色的回望过去。   沉寂。   最后还是黎元帝打破了沉默:“朕不记得朕还封过新的王爷。”   黎宇落转头去看季回珲的时候,附赠了一个笑。笑容没有多明显,却是弯了点眼角,那一双黑眸里亮晶晶的,好似装着一湖水光,一湖午后刚被太阳照过的水泛起的柔和的光芒。   而答话的时候,黎宇落又成了黎元帝眼中的那个黎宇落,冷漠,捉摸不透,满腹猜疑,永远不清楚她的能力上限在哪里,对世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黎宇落。   她的回答很简单。   “她是本王的人。” 第61章 何等贺礼   谁的人,可以有很多种定义。   属下,奴仆,正妻,侍妾。   黎元帝年老灰浊的眼睛盯住了季回珲的衣服,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褶皱横生的不再年轻的手握紧了那至高之位上在夜晚依旧耀眼的金色的扶手。   近段时间,他的心腹突然查探到:那个人回来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   从那天起,他看黎宇落的眼神不再像是看一个废物,一个拼尽全力险险达到别人正常水平的冒牌皇子。   他给黎宇落不跪的权利,是从黎宇落出生的那一天,和皇榜一起发布的。   为了显示帝王的仁德和崇高。   把黎宇落发配西北边疆,是他人生中最愚蠢的决定。   西北虽战事吃紧,却拥有比这个国家任何一块土地上的人拥有的,更勇猛的士兵。   江家已经叛变,投向这个年仅十八的年轻人的麾下。   黎宇落,他动不得。   更何况,那个人还在虎视眈眈。   李家的势力日渐壮大,即将成为另一个隐患。   而他的太子,会是一个很好的守成之君。没有任何一个皇子适合做战争帝王,没有人想过开国第一代,就发生战乱。   不,是有人能做战争帝王的。   一时间,黎元帝看向黎宇落的目光掺杂了很多东西。   黎元帝突然觉得,这个“废物”,打的了天下,也守的了天下。   只看她愿不愿意。   季回珲没有说话,开始把低着的脑袋昂起来,正视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   黎宇落可以做到,她也可以。   因为,想站在她身边。   很想。   所有人都是低着头的,不管是官员,皇子,还是已经定下的未来的皇帝,除了黎宇落,现在,又多了一个季回珲。   黎元帝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诧异。   这个和他的九皇子一样瘦的不带有阳刚之气的男子,比那些个文员武将更有勇气。   或许只有她能和黎宇落并肩。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黎元帝又挂上了慈父的笑容:“落郎的人,可有称呼?”   黎宇落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黎元帝会如此回应,她用眼神征询季回珲的意见。   季回珲给了她一个自信的微笑,朗声道:“季回珲,禾子季,双口回,王军珲。”   既没有说下官,也没有说草民,自信的好像她掌握了天下。   王军珲,亡军魂。   果然是你回来了吗?   “季回珲?”黎元帝神色不明的重复了句,岔开话题道:“不知落郎给朕准备了何等贺礼?”   黎宇落面带微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   大太监在皇帝的示意下前去,小心翼翼地弓着身,把盒子慢慢捧到黎元帝面前。   “打开。”   里面只有几张白纸,黎元帝却是勃然大怒:“给朕拿下!”   场中人不明所以。   大太监一开始以为是捉拿黎宇落,见黎元帝的神色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把脑袋探上去问。   黎元帝气的把纸甩他脸上。 第62章 一纸罪状   大太监讨好的把另一边脸贴上去,一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纸捡起来看。   身为黎元帝多年的贴身心腹,他当即发号施令,抓了两位朝臣。   部分御林军往偏殿赶去,看来他们的家人也难逃罪责。   那两位朝臣一左一右围着李御史,突然被侍卫卡起来脸色因为暴怒涨的通红。   “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   侍卫冷笑一声,抬脚就踹他。让帝王当众发怒的人,还能活着出来报复不成?   两位官员不再面朝宴桌,被强迫转了个身跪到帝王之下。   众目睽睽。   一个转身,从锦衣玉袍到狱中囚服。   大太监把白色的薄纸拿到他们跟前甩了甩,两人的脸一下子惨白,双手被制住了,还能动的脑袋拼命前后晃,扭着上半身,一个劲儿地要往地上磕头,头发跟疯子似的散乱开来,大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冤枉……圣上明鉴!圣上明鉴啊!”   黎元帝见状摇了摇头。   侍卫眼力好,膝盖用力一顶,那两人怪叫一声,脑袋撞地上也磕出了血。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其中一个失了神智似的,竟扭头冲御史喊:“李大人救我!”   另一个垂着脑袋的,也稍微抬起头来看了御史一眼,转过来后脑袋垂的更低,嘶哑了嗓子吼:“臣等认罪!”   “你疯了吗!你疯了吗!”那官员眼睛血红,披头散发的冲他旁边的人叫道:“不想活了吗!”   那人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嘴角扯了个讥讽的弧度:“疯子。”   李御史在不远处微微点头。   那么认了罪的那个,这一大家子,只用失去一条人命。   这一场闹剧没有持续多久,黎元帝很快下了命令:“拖下去!”   至于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不走的,侍卫直接拖在地上走。   依稀能听到那人哭天喊地的骂声:“黎宇落,你不得好死——”   “混蛋!”季回珲低咒一声。   “不用理会。”黎宇落安慰似的摸摸她低着的脑袋,过后从自己这个突然的动作中反应过来,想把手伸回来,顺便说两句话缓和尴尬的气氛。“跳梁小丑离场前又献一次丑而已。”   季回珲抓住她半路伸回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可是我就是不开心。不喜欢他骂你,骂我可以,就是不能骂你!”   柔软的触感和不安愤怒的心跳的感觉从黎宇落指尖传到脑神经,弄得她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黎宇落瞬间红了脸,又不想让季回珲察觉到什么,手没有收回来,整个肢体都僵硬了。   季回珲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拉进了两人的距离把黎宇落抱住。   如果她再高一点,就可以把黎宇落抱在怀里了。   现在这样差不多的身高……也行。   只要是黎宇落就可以了。   感觉到黎宇落躯体的僵硬,季回珲拍拍她的后背,笑:“害羞啦?”   “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没有紧张。”   “好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场外目睹了全程的黎元帝:…… 第63章 一念之间   宫宴在黎元帝的指示下正常进行。   身边一下子走了两位,御史显得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   他时不时把目光移向黎宇落,又佯装不经意地略过她,那目光,和他的脸,一样的布满了阴霾。   满桌的人都忙着套交情,联姻,只有季回珲给黎宇落夹菜夹的开心。   吃饱喝足之后,季回珲无聊的托着脑袋盯黎宇落发呆。   黎宇落被她盯得渗得慌,胳膊一拽把她拉去了御花园散步。   “我们这样子出来真的没事吗?”季回珲探着脑袋四下张望。   晚上的御花园因着宫宴点起一路夜灯,虽看不到花景,但在这小路上走了走也别有一番情趣。   公子小姐们的姻缘,极有可能从这里开始。   “怕什么?”黎宇落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季回珲歪着脑袋想了想,天塌下来她抱着黎宇落就是了,于是也笑了笑。   黎宇落拽着她胳膊还没放开,季回珲挣了出来,在黎宇落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张开五指,与她相扣。   或者说,强制性的扣住黎宇落的手。   黎宇落失笑,对她这种小孩子心性的举动感到无奈,却也由着她来。   迎面走来两个模糊的黑影,一高一矮。   近了,一个男声主动道:“西洛王爷,季公子。”   矮些的女性的身体停下了步子。   黎宇落认不得这是哪家的年轻公子,轻轻点了下头。   那两人的目光落到黎宇落和季回珲十指紧扣的双手上。   年轻公子的目光里带了诧异,又有敬佩。   一对有情人,哪怕为俗世所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等有伤风化之事。所有的亲昵与恩爱,只敢夫妻两个关上房门,不能与他人言说。   世界就是如此,你做了别人没有去做,或者不想去做的事情,对他来说,你就是异类。   鲜少有人把挂在嘴边的包容与谅解印到心里去。   实际上,那些说了闲话的人,与这件事情何干呢?   但是说的人多了,群众的唾沫确实是能把人淹死的。   那个年轻女性也开口了:“恭喜。”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熟悉到陌生。   是北晓。   季回珲比那时的黎宇落高,眉宇间英气更甚,加之环境偏暗,她该是被北晓认成男生了。   黎宇落主动扣紧了季回珲的手,扣得很紧,有些颤抖,很快又放松下来。   季回珲担忧得看了黎宇落一眼,无声叹了口气,随即展开大大的笑容,低声道:“谢谢。”   那年轻公子与黎宇落寒暄了一阵,和北晓相伴离去。   黎宇落牵着北晓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看到一片黑暗,和黑暗中隐去的,别人的光明,忽然松了口气。   执着了数年的梦想,原本的意义在时间里慢慢淡去,留下名为执念的空壳,和满腔欢喜。   当这一份欢喜的记忆也在在时光中散去,放下,不过一个瞬间。   她们走到了黑暗中灯火最盛的地方。   黎宇落松开手,笑着说:“季回珲,我自由了。” 第64章 又一刺杀   季回珲停下来看着她:“为什么你自由了,要松开我的手?”   黎宇落上前一小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因为,要重新握住啊。”   “那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什么答复?”黎宇落故作不知地眨眨眼,“现在我的心是自由的了,至于属于谁嘛,就看它自己了。”   “是吗?”两人近的几乎要贴在一起,季回珲伸手就可以揽住黎宇落的腰,轻轻撩拨了下:“告诉我,你的心现在有没有感觉,嗯?”   “没有,”黎宇落忍着笑,想去捉她作乱的手。“别……痒。”   “只有痒吗?”季回珲的嗓音在她耳边变得暗哑,那只不安分的手也顺着腰肢的曲线一路上去,爬到了脖颈,探进了衣襟。   “嘶——”异样的感觉窜上大脑,黎宇落僵硬了身子,转移话题道:“冷。”   “那我们回家再说?”季回珲在她耳边哈气,暧昧得笑。   “……宫宴晚着呢。”黎宇落不作正面回答,脸已经烫了起来。“该回去了。”   季回珲笑着允了。   来日,方长。   王爷的位置离帝王是比较近的,宫宴并没有准备季回珲的位子,但黎宇落坐的是皇子王爷们的最下首,靠近官员,却还有些距离。   宫侍早在季回珲出现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她的坐席,和黎宇落挨的很近。   入座时,是歌舞表演。   黎元帝假装看的专注,没有注意到黎宇落和季回珲的离席。   舞女柔软的身躯翩翩起舞,衣襟半露,离皇子王爷们的席位越来越近。   几个皇子已经按捺不住,坐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   盛世多年,他们早已失了防备。   年龄小些的,抱着好奇的目光看着舞女。   黎元帝第一个意识到不对,舞女的眼神中被温驯取而代之的,是杀气。   一个舞女也在不知不觉中向他靠近。   舞女们亮出尖刀的时候,场面混乱,到处是杯盘碎地的声音,还有大太监尖声高喊的:“护驾!!!”   为时已晚。   刺客受过良好的训练,这些乌合之众全无招架之力。   在御林军赶来之前,她们如入无人之境。   黎宇落抓了宴上的小刀,一个猛劲把季回珲扯到身后。   舞女挥来的刀带着收不回的力道,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安,硬生生避开了要害。   黎宇落没有给她命中的机会,单手抓住她腕关节一个反转。   刀落了地,伴随着“咔擦”一声。   舞女的手无力的下垂。   黎宇落盯住她画满浓妆的面上黑色的大眼睛,嘶哑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谁不能动?”   “别……”季回珲拉住了她的衣袖,“别杀她,我怕……”   黎宇落挥出的小刀顿在半空。   御林军赶到,当即把地上的舞女拖回。   “对不起,吓到你了。”黎宇落转身轻轻抱住她,手顺着脊骨上下抚摸,是安慰的动作。“别怕,我在。”   牵她的手 第65章 在一起吧   刺客伏诛之后,太医院的太医,医官们颤抖着跪了一排。   几位皇子被刺伤要害,当场亡命;几位皇子侥幸活了下来,废了胳膊或者腿。   黎宇落排行老九,前面八位,除了太子健全,其余非死即伤。   老皇帝安然无恙,却也当场红了眼眶。   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一场刺杀,哪怕是刺客训练有素,也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只要稍微有一点防备之心。   可惜,在定北王殒命之后,皇室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持续了数十年。   随着黎元帝的年龄增长,他处理朝政的态度也越来越□□□□。   太子防备及时,拽了身边一个侍候他给他倒酒布菜的一位宫女挡刀,夺回了他自己一条金贵的命。   不过一场歌舞的时间,黎元帝的血脉中,能继承他皇位的,只剩下太子,和过继过来的黎宇落。   “造孽啊……造孽啊……”老皇帝坐在最高的地方,金黄色的龙椅上,手中掌握的权利,管不住他颤抖的双手。“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大太监总管默默的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最后,宫宴在皇帝身边大太监总管的主持下散场,王公贵族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季回珲没有见过现实中失去生命的人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的场面,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黎宇落不知所措,只能用狐裘裹紧了她,连人带披风抱怀里,把自己的脑袋贴在她耳边,低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怕不怕,我在。”   一股冷意从季回珲心底攀升上来,裹了很多层衣服,她的手脚还是冰凉透了,只有黎宇落的怀抱能让她感到温暖一点。   季回珲双手环胸,让自己整个缩成一团缩进黎宇落怀里,嘟囔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没有没有。”黎宇落双臂窟紧了她,“你只是没有看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没关系的,你只需要看到好的那一面。所有的黑暗,我来帮你承受。”   “不要,”季回珲像只小兽似的,在她怀里蹭了蹭。“我想跟你一起。”   “好。”黎宇落顺了顺她的长发,顺带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会尽快适应这一切的。”   “好。”   “我想配的上你。”   “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   “!”季回珲缩着的脑袋猛的昂起来,撞到了黎宇落的下巴。   黎宇落吃痛,意识到自己无意识时说了什么,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季回珲跳起来“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要是烦了,可以说分手的。”   而现在,给我一个梦想吧。   “好。”黎宇落温柔的笑了笑。   这个傻姑娘,拒绝了她,就再也没有更好的人了吧。   “不过我先跟你说好,我现在可能有点喜欢你,但不爱你。”黎宇落没有后退,反而拉近了距离,一脸认真道。“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爱你,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尝试真的爱你,而非勉强。我一直认为,喜欢是一种情感,而爱情,还多了责任。既然我答应了,并且有这个想法,那么,我想有我的未来,和你一起,走下去。”   “好——”季回珲拉长了尾音,一个劲儿的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第66章 无足轻重   既然是恋人,那就用恋人的方式相处吧。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吧。”黎宇落伸手擦去季回珲的泪水,冲她温柔的笑了笑。   季回珲看呆了,原来这样的眼神,是只留给恋人的。   “不问我去哪?”黎宇落低着头帮季回珲理了理起了皱的衣服,烛光下可以看到她嘴角挑起的弧度。   季回珲摇摇头:“你把我卖了都跟着你。”   “屠宰场一斤七块,走着?”   “这边也用人民币吗?”季回珲笑着锤了她一下,舍不得打重。   “对啊,我发明的。”黎宇落假装吃痛后退几步,“所以只能卖给我。”   “去你的,到底去哪儿啊?”季回珲上前几步又靠近黎宇落,故作凶态的扯住她的衣襟,“你再不说我亲了你了啊?”   能说出口的喜欢,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却恨不得把这份情感分享给全世界。   “去拜访一下御花园里遇到的那位公子。”黎宇落瞄了瞄季回珲的表情,“就是北晓身边那位,没有别的意思……”   “你想看着她幸福。”季回珲撇了撇嘴,“我像是那么小气,那么容易吃醋的人吗?”   黎宇落眼珠子乱转,漫不经心道:“有个人嘴巴都气歪了呢,你认识吗?”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女朋友。”   “靠!”季回珲给了黎宇落一空气拳,“你狠!”   黎宇落假装被打中,左脸歪到一旁,马上又笑着转回来:“好了不闹了。去洗洗睡吧,乖。”   “你呢?”季回珲停了嬉闹的动作,见她没有在这里休息的意思,眼里很明显的失望。   “我有点事。”黎宇落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   暗室里,有神单膝跪地。   黎宇落负手而立,神情冷漠:“他那边,一直是你在联系?”   “是。”   “你,一直给他传递消息?”   有神惶恐地低了头:“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   “无足轻重?”黎宇落眼里带了杀气,“比如北晓?再比如,季回珲?”   “属下知错!”有神的另一只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有神。”   “属下在!”   “属下?”黎宇落在他面前踱步,声音愈发低沉。   “属下誓死效忠公子!”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谁的人。”黎宇落冷笑一声,“以及,谁能动,谁想都不能想!”   “属下明白!”   夜晚寒气重,有神穿着单薄的紧身衣跪在地上,冷气渗进膝关节,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不颤抖。   “去告诉他,动季回珲,本王不惜一切代价,让他这十几年的精心准备,成为幻想。”   “是!”   黎宇落的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神忍住了夜晚霜寒,却没能忍住黎宇落给他带来的,心灵上的颤抖。   黎宇落的声音,像远方钟声的回音,飘到他耳朵里,神圣而不可侵犯,也使他获得解脱。   “回去吧,你知道应该回到哪里。” 第67章 登门拜访   第二天,未等两人登门拜访,那位公子主动找上了门来。   巧的是,在门口撞见了。   一边备好马车即将出发,一边刚下马车即将入府。   他连门都没来得及敲。   “二位可是要出府?”那公子礼貌的微笑着,既不让人觉得生疏,也不让人觉得过分热情。   一切恰到好处。   “无甚要事。”黎宇落温和有礼道,“公子可是有事?请移步。”   “叨扰。”   路上,黎宇落暗自观察。   这公子不过双十年纪,头戴小冠,上坠缨饰,五官立体,额头饱满光泽,一双眼大而有神,透着稳重,又不失热情,目光中处处表现着他对生活,对一切的热爱,是个可靠的年轻人。   今天的拜访显然不是偶然,不难看出他为这趟行程做了正式的打扮,但他穿的又不是官服,不清楚是否在朝中有一官半职,一身便装不会让主人家觉得随意,反而更加亲和。   “突然到访,是想询问一些事情。”年轻人没有一路沉默,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意外的有些腼腆。   黎宇落忽然有些明白他到访的目的何在了,于是她也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欢迎这次拜访,这次谈话。   “可能这样有些冒昧。”年轻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对这个问题羞于启齿,但又沉浸在一种无法与他人分享的幸福里。   黎宇落吸了吸鼻子,是恋爱的味道。她张开五指,套住了季回珲伸过来的手,嗯,也是恋爱是味道。   “并且我还未征得她的同意。”那公子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请原谅,我会在事后完完全全的跟她道明。此次前来,是想了解她的过去。”   年轻人的目光落到黎宇落和季回珲紧扣的双手上,发自内心的敬佩道:“小王爷,你们真的很勇敢。我在遇见你之前还有些惶恐,怕我们之间会发生不愉快。结果是,我很喜欢你。如果有机会,我们也许可以成为至交。”   “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尽量告知,无需客气。”黎宇落避开了至交这个话题,她不太想介入北晓的生活,宁愿做一个陌生人,也不要做朋友。   至于为什么?   一是季回珲肯定要横吃飞醋,只要她和北晓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二是她和北晓,见了面也是要尴尬的,不如不见。   “好,唤你落郎可好?黎九郎这个称呼,你怕是不愿。”   “无碍。”黎宇落轻轻点了下头。“你有别的妻室吗?”   “无。”那公子怔了怔,加重语气的应了声,一脸正色道:“连通房也无,小生无甚大能,只愿此生宠尽这一人。这也是北侍郎的要求之一。”   “好!”黎宇落爽朗大笑,转头对季回珲道:“我也是。”   季回珲笑骂着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自己再说一遍?”   三个人没有往会客厅走去,而是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王府走。   “北晓啊……”黎宇落放空了思绪回忆道:“她是个热情又随性的姑娘……” 第68章 知道有你   黎宇落避开了她对北晓那时的感情,低声诉说着。   年轻人热情的给予回应,末了,笑道:“我还以为,以前的落郎,也对北晓……”   很奇怪的,黎宇落似乎从他的瞳仁里看到了北晓的影子。   他眼中的北晓,如她当年认为的一般,无人能及,却又与她不同,多了份真实。   他把北晓捧为天上的星星,并且自信自己是能唯一陪着她的另一颗星星。   黎宇落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北晓,是个很好的姑娘。”   季回珲握黎宇落的手紧了紧。   年轻人看黎宇落的目光有些诧异,而后了然,以他自己能理解的方式。   “我很幸运,我将成为陪伴她的人。”   他用的是陪伴,而非拥有,真正的把两人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同时,也是对黎宇落宣示北晓的所有权。   “可有官职?”黎宇落忽然问道。   “刚好能上早朝的小官罢了。”年轻人似乎有些懊恼,不过很快自信的笑了开来。“家父在朝中与北侍郎平起平坐,在下不才,仅谋得一官半职。愿尽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未来。北晓她,不应该受任何委屈,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黎宇落认可的点头,又问:“今日可是无早朝?”   “是的。”年轻人的目光里带了担忧,“皇上一夜之间痛失数子,龙体欠恙,今日由大总管公公宣布停朝。”   黎宇落不再问话,两人便就此告别。   年轻人离开之后,季回珲甩开了黎宇落的手,哼道:“他值得托付,可以安心了?”   “可以了。”黎宇落释然地笑笑。   “那我怎么办?”季回珲指着自己,一脸委屈。   “什么?”黎宇落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那么关心北晓的幸福,都不关心我的!”季回珲瞪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一眼,作势要走。   黎宇落笑着拉住她,眉毛上挑,故意道:“你有什么好让我关心的?”   “我——我——我——混蛋!我生气了!”季回珲无语轮次,小跑了几步,突然转回身来抱住黎宇落,“我现在好慌,我怕这又是梦,可是,我不想醒……”   这是分分钟戏精上身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   黎宇落一只手稍微把她推开点,另一只手猛的来了一个爆栗。   “嗷!”   “醒你妹啊,看来是真的傻。”黎宇落白了她一眼,摇摇头。“呐,我说……你的幸福有我来保障,还需要谁?”   “还需要好多人啊。”季回珲掰着手指头数,“张三的姐姐,李四的妹妹,王五的……”   “你就说我排第几吧?”   “唔……”季回珲眨了眨眼,突然委屈。“你打我……”   黎宇落轻笑:“你这个受。”   一万点暴击。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女朋友这么损。”   “喂!我女票。”黎宇落猛的拽住季回珲,季回珲利索的一个转身把她抱了个满怀。   黎宇落顿了顿,才解释:“前面有柱子。”   “我知道啊,”季回珲把脑袋低下来搭她肩膀上。“我这不是知道有你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或许,大概,快完结了 第69章 有点爱你   黎宇落又把自己关书房里好几天了。   老皇帝自从失了数子,整日神情恍惚,经常答非所问,似乎时日无多。   政务部分由太子接管,部分掌握在大太监手里。   御史大人失了左膀右臂,也不好过。   风向隐隐在变。   以前从未拜访过黎宇落的人,悄悄的递了拜帖。   皇子一众,从黎宇落这里断了层。大的,尽剩太子,近而立之年,小的,不过十来岁,最小的更是还在襁褓之中。   太子趁着时机,竭力打压御史的势力,御史同样竭力争权。   各方势力混杂,用黎宇落的话来说,简直是一团糟。   季回珲端着厨房刚出锅不久的热汤去了书房,拒绝了一路想上前帮忙的下人。   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无声的行了个礼,示意她进去。   季回珲笑着应了,没有小声说话。   黎宇落肯定听得到。   季回珲闻着汤的香味砸吧砸吧嘴,一只手端稳了它,另一只手推开门进去。   门一开,黎宇落就抬起了头,冲她笑笑,轻声道:“怎么过来了?”   季回珲发现,黎宇落对她说话声音一直都这么轻,没有压低,听起来很舒服。   季回珲吐吐舌头,献宝似的把东西递上去:“看!”   “什么?”黎宇落放下了手中的纸。   “给你暖身子的,尝尝。”季回珲走到黎宇落身后,把小瓷碗往没有纸的地方放,腾出来的手马上勾住了黎宇落的脖子。   “好。”黎宇落揭开盖子,一股热气冒出来。“好香。”   “对吧?”季回珲凑上去嗅了嗅,“闻得我都想喝了。”   “只有这碗?”黎宇落惊讶道。   “厨房还有,但是我两只手只能捧一碗啊,不然会洒。”   “傻。”黎宇落扒拉开季回珲锁住她脖子的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伸手揉揉她脑袋。“不会叫人帮你端过来?”   “噢!我忘了。”季回珲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把黎宇落的手拿下来,作乱似的也去揉她的脑袋。“都揉乱了。”   黎宇落仗着自己习武多年,护住了自己的脑袋,笑:“别闹,我看东西呢。”   “去去去。”季回珲从她怀里起来,嫌弃似的摆摆手,嘟囔道:“我有时候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   黎宇落赶紧放下刚拿起来的案上的纸,又把她拉过来:“怎么了又?”   “没什么,”季回珲傻乎乎的笑了几声。“幸福到要飘起来。”   黎宇落站起来,掰正她的脸,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要说多少遍,我喜欢你,才够?”   “耶,又骗到一次!”季回珲像讨到了糖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是那种很天真的,很纯净的笑容。   只因为对面是那个人。   真好。   让时间静止吧。   不,她跟黎宇落的未来,还很长。   “怎么办,”黎宇落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我好像有一点爱你了。”   季回珲在她眉心一吻。   “乐意之至。” 第70章 和她一起   黎宇落在喝汤。   黎宇落在喝汤。   黎宇落还在喝汤。   季回珲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一边,双手托腮,左看右看,用余光看黎宇落,撇嘴。   黎宇落眉间挑了挑,黑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假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继续优雅的,小口小口的喝汤,单手还拿着盖子。   季回珲偷偷瞅她,季回珲光明正大的瞅她,季回珲瞪她。   季回珲把脑袋稍微探上前一点,只一点点,马上又缩回去一大截。   季回珲翻着白眼。   季回珲要把椅子挪远了。   黎宇落嘴角上扬的弧度快压不住了,最后还是“噗嗤”一声。   季回珲悬在半空的椅子脚落了地,几乎是挨在黎宇落边上,她本人则是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抬手就想猛拍黎宇落脑袋一下,快打到的时候还是停住了,握成拳头在黎宇落眼前示威性地挥了挥。   “绝交!友尽!连一口汤都不分我!”   “你知道友尽意味着什么吗?”黎宇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意味着什么啊?”季回珲不解。   黎宇落促狭一笑:“爱情的开始。”   季回珲唇上一软,带着香汤的味道。   季回珲一个人傻乐了会儿,见黎宇落又看那些东西了,也凑上去:“这些都什么啊?我可以看吗?”   “你以为你是谁哦?”黎宇落弯着眉斜睨了她一眼,见季回珲低落的垂了眼哈哈大笑:“当然可以啊。”   “你是不是故意伤我心?扎心了扎心了……”季回珲捂着脑袋,作出一副要抱头痛哭的架势,把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抹抹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咳嗽几声,下一秒立转正常:“好了我们看这个吧,这都什么啊?”   这个戏精。   黎宇落宠溺的笑了笑,拿起案上纸张的时候自然而然严肃了起来。   “这份是朝中势力大致的站队情况,这份是御史和□□暗地里相互消耗的追踪情况,这份是……”   “别说了……头疼。”季回珲皱紧了眉,捂住自己的眼睛。“复杂,你懂就好了。不过我还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好——”黎宇落拉长了尾音轻应一声,笑得屋子里暖洋洋的。“你想知道什么?全部告诉你,每天讲一点。”   “为什么要每天讲一点啊?”   “这样你就不会头痛了啊。”   “啊!”季回珲害羞得红了脸,推搡了黎宇落一下,小声道:“这也太能撩了吧。”   要知道,季回珲只是稍微推了一下,跟欲拒还迎似的。   可惜,这么好的气氛被敲门声打破。   “公子,柳涵笙求见。”   “进。”黎宇落动都没动,继续保持着和季回珲腻歪在一起的姿势。   季回珲嗔怪的瞪了黎宇落一眼,似乎是怪她让人进来的太快了。   柳涵笙还未得知两人在一起的消息,黎宇落也没有刻意告诉他。至于府里人,早就觉得季姑娘是他们的女主人了。   所以进来的时候,他被两人暧昧的气氛吓了一跳。   黎宇落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王妃,叫夫人就行。”   柳涵笙怔了会儿,乖乖叫:“夫人。”   “为什么我是夫人?”季回珲不依,“而且,你还没跟我求婚呢!”   “让我跟你求婚,你还不是我夫人?”黎宇落摸摸季回珲脑袋给她顺毛。   “那我跟你求!”季回珲咬牙道。“说好了,那天晚上你可得在……”   “噢,这位小哥。”黎宇落眸中含笑,戏谑的看着她。“我的聘礼呢?”   “没有!”季回珲怒回。   “咳,公子,夫人。”柳涵笙觉着,要是再不打断,她们估计能拌一天的嘴。   但是他打断了吧,又接到公子间断的,似乎是无意飘过来的眼神,以及,这位小夫人直白的不满。   这年头下属不好当。   单身的下属更不好当。   黎宇落总算是理他了:“何事?”   “有几张拜帖递上,可以一见。”柳涵笙弯了腰上前几步,把拜帖呈上。   “嗯。”黎宇落轻轻颔首,“你替我接见一下。”   “公子不亲自接见?”柳涵笙诧异道。   “不过是早些闻到味道的墙头草罢了。”黎宇落轻笑一声,没有任何温度。   “那计划之后?”柳涵笙迟疑道。   “他自然会处理的。”黎宇落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又一声轻笑,有些讽刺的意味。“想要那个位置的人,可是他啊。”   “那之后……您……”柳涵笙话里都带了敬称,嘴唇微微发抖。“他……”   季回珲感觉到他在恐惧,极力克制的,无法隐藏的恐惧。   黎宇落看上去一派轻松,暗地里握住她的手,隐隐的发抖。   “他……”季回珲迟疑着开口,“有多可怕?”   柳涵笙看着季回珲的眼神欲言又止。   黎宇落摇摇头,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一个……谋划我人生的人。他……总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和他交手全身而退。”   “公子,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不会让您……”柳涵笙脸色微白,眼中的担忧毫不掩饰。   “我搞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是……”黎宇落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季回珲的头发,把她的发丝轻轻夹在指尖,又爱怜的看了她几眼。“他如果到手了,最大的敌人就是我,而且,他肯定会得手的。他会不会与我动手暂且不明,但我觉得,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是绝对不会交给我的。”   “要知道……”黎宇落黑眸微眯,不知是何情绪。“他可是握着我的秘密啊。”   季回珲忽然有些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了。   柳涵笙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转而道:“半年有余,太子与御史,必将两败俱伤。届时……”   黎宇落颔首,柳涵笙告退。   季回珲若有所思,忽然问:“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吧……”黎宇落幽幽叹了口气。“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黎宇落。”   “嗯?”   季回珲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叫黎宇落的名字。   “你除了梨花铺子,还有什么产业?”   “产业?”黎宇落迷茫的眨了眨眼。“我手底下的势力有:有神的梨花铺子,有鬼的暗杀卫队,肩上有一团灰色幽灵图案的,有人的穿插在底层的消息圈,多是些乞儿,江家及西北军。”   “除了梨花铺子没有商业产业咯?”季回珲眼睛亮了亮。   “没有。”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是个商人吧?”   “嗯。”黎宇落点点头,对着季回珲笑的时候,整个锐气的五官都柔和下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季回珲这家伙啊,一直想站在黎宇落身边,她曾经有多骄傲,现在这个一事无成的样子就能让她多痛苦。   “好。”季回珲笑开,捧过黎宇落的脸,在她额头深深一吻。“不过,需要你借我点创业金,很快就翻倍还你。还有我的聘礼!”   “需要多少你去找柳拿,”黎宇落轻“啧”一声,接过这个吻的主动权:“在那天来临之前,你还是等着做我的娘子吧。”   ……   老皇帝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元盛十九年冬末,举国上下失了过年欢欣的气氛。   太子与御史一党矛盾激烈,朝堂上却不再明面相争,一片哀伤。   太子执掌国政,披麻戴孝,定于年后登基。   定北王忽然出现,打着“除逆子,护皇兄魂灵”的旗号,声称太子急于登位,下毒弑父。   大批定北军抛下北方边境,朝国都而来。   滞留在都城的黎宇落于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定北军的方向:“他还是太急了……没能等到科举……”   北方边境战乱,江平十率西北军前去支援。   老皇帝死前告诫过太子,他,定北王,十几年前因为功高震主被老皇帝设计杀死的定北王,他的弟弟,回来了……   还有,黎宇落,是最大的隐患。   敌人太过强大,御史与太子被迫联手,把目光盯像滞留都城的黎宇落,定北王唯一一个亲生血脉。   暗杀的刺客半路就不知所踪,黎宇落如往常一般过着平凡的日子。   御史家小公子因为婚事问题与御史发生矛盾,深夜弑父,次日自尽,为惶恐的百姓添得一丝可以开口的乐趣。   百姓怕的,不是变更的官员,不是争位的皇子,而是踏向都城的,北方军的铁蹄。   御史死后,北方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曾属于御史一脉的官员为定北王大开城门。   宫中,太子惊异的,恐惧地望着悄无声息避开所有守卫,出现在大殿门口的黎宇落。   不知何时宫侍全数退散,只留他一人。   他看到了黎宇落的眼神。   那个以极缓的速度,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人的眼神。   她漆黑的双眸是那样的明亮,明亮到可以与日月争辉;她漆黑的双眸又是那样的暗沉,暗沉的堪比地狱鬼火。   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却好像挥着死神的镰刀,向他走来……   他想求救,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干裂的“呃——呃——啊——”的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双手双脚不自觉的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颤抖,抖到握不住拔出的佩剑。   尽管他握着佩剑,那镶满宝石的,锋利又炫目佩剑,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心理安慰。   他握着剑,慢慢地,慢慢地,发着抖后退。   黎宇落,是最大的隐患。   他退到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象征至高的王座,背部贴紧它冰凉的表面。   黎宇落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比她高大,比她宽阔,却模糊了面容。   太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尖叫:“鬼啊——”   太医赶到的时候,这位风光一时的储君,倒在他心心念念的王座上。   死因是:惊吓过度。   而这时,北方军攻破内城,几乎无人抵抗。   定北王穿着他光亮如新的铠甲,踩上通往大殿的台阶。   他看到黎宇落,他的“儿子”,站在殿外,低头看下来。   只一眼。   终于,他登上了最高处,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喜悦。   他的“儿子”,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连一丝一毫情绪都不曾有,只用那种沉寂如死水的目光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说:“现在,是你的了。”   定北王身材高大,站在同一层地面上,低头看着黎宇落,对后面追上来的副官道:“把圣旨拿给她。”   副官冲她行了大礼,同时把圣旨展开。   新帝登基,黎宇落为皇太子。   黎宇落脸上没有对权力的狂热,也没有看到结果的欢喜,只是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准备了两份圣旨吧?”   定北王哑然,看着他的亲生骨肉,也是目前唯一的骨肉,沉声道:“十几年了,这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作为一个父亲……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下不了手。”   十几年的谋划,他没有时间,再去生养一个孩子,也不敢冒那个风险。   他比黎元帝年轻些,不至于老去,却也接近老去。   黎宇落没有接话,他低声道:“接着吧。”   黎宇落忽然笑了。   “接了,我就不能用我全部的时间,和她在一起。”   定北王沉默了会,继续道:“你要知道,你的父亲,还没有老。”   黎宇落笑得更加灿烂,意有所指:“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也出乎我的意料。”定北王也笑了,带着父亲的温度和沉稳。“看到你的时候,我竟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血脉,什么是亲情……”   “去吧,趁你还年轻,趁我年老,”定北王迟疑着伸出手,拍拍黎宇落的肩膀,“带着你爱的人,走遍这天下。”   “去亲眼看一看,你的天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黎宇落的一生,除了第一段恋情,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后面会写几章番外。   每次看到喜欢的故事,末尾全文完这三个字,总是舍不得,觉得她们就像真的存在一样,活在不用的世界,有自己的生活。   先现在,我的她们,也是一样。 第71章 说我爱你   定北王登基,昭告天下的那一天,百姓才明白这一场政变的结局。   对于他们来说,一场不流血的战争,新上位的帝王勤勉执政,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朝代没有改变,还是黎家的天下,只不过换个了人而已。   不过新帝上位的同时册封的皇太子人选,还是令百姓吃惊的。   是那位从小努力好学,却成效甚微的九皇子,说的难听点,是那个傻子。   听说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   但又有人听得谣言,前太子,是被这位九皇子,活生生吓死的。   坊间并没有流传九皇子的画像,听说这位九皇子,哦不,现在是太子了,这位太子违背当今圣上的意愿娶了一位王妃,并宣布此生再不娶,携着美人儿游历天下去了。   又是一段佳话。   这不,在江南的一家小酒馆里,说书的已经开始他的生意了。   败者已成为过去,生着的人们要为胜者而歌。   “说到这九皇子啊,英明神武,体型高大堪比外邦悍民,不,悍民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他一只手能拧下三头狮子的脑袋,人也是貌美异常……”   “这么说,你见过她?”大堂里传来一声笑。   说书人顺着声源看去,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已经及冠,身穿雪白丝质长袍,领口拉的很高,一眼便知是富家子弟,但和善的很,似乎不同身份地位的人都能与她相谈甚欢。   “在下不过一介穷书生,哪能识得当朝贵人的真容?更别说是未来的天子。”说书人说着冲那俊美公子拱手作揖,打趣道:“这位公子认得也说不定。”   “我可认不得这等大人物。”那俊美公子说着转向旁边一位年龄相仿的公子,饶有趣味的笑了笑。   那公子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好接近了,举手投足间外露贵族气质,人也冷漠的紧,从进来听书时就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把这小酒楼看了个遍,只在刚才听到关于九皇子的描述时勾了勾嘴角。   说书人只打量了一眼,即刻收回目光,不敢再冒犯。   “当真认不得?”黎宇落回了她一个笑容,语调比平时略高,季回珲感觉到一丝威胁。   季回珲干笑两声,果断转移话题:“他刚才说了在下诶,我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听,你说给我听听?”   “哦?”黎宇落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过几天我生日你打算给我准备什么啊?”季回珲缩了缩脖子,再次转移话题。   黎宇落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懒洋洋道:“啊——再说吧。”   “啊?”季回珲两手肘按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靠近黎宇落,同时苦了脸。“不喜欢你了喂。”   黎宇落睁开半张半合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说什么?”   “我说——”两人坐的是长方形桌,所以面对面靠的很近,季回珲张了嘴,一麻溜儿地吐出几个字:“我爱你——”   黎宇落夹了一筷子菜堵住她的嘴,笑:“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对话里的性别问题,用他还是她,   说话的人认为黎宇落是男性,那么对说话人来说,就是他。   对,我是故意的,不是打错。   新坑《双生》古代修仙文   这个背景是方便另一个主角冒出来。   文案: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和最讨厌的“自己”恋爱是什么感觉?   还没有开始码,文案已经放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   emmm 一切都,看我们的缘分吧哈哈哈哈 第72章 你的生辰   这天是季回珲的生日。   一大早起来,洗漱,用饭,直到出门,黎宇落都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这是平常的一天。   季回珲抱着她的创业基金开了连锁的酒楼,客栈,名字叫HL,季回珲的珲,和黎宇落的落,最后一个字的拼音,也不知道古代人看懂没有。   她还打算开家古代的合法产业:青楼。   奈何黎宇落死活不让,肯定是怕了里面的玩法有一天会试用到她身上。   季回珲果然是个商人,不出小半年就回了本,她打算等有人长大了就把生意甩给他,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只管花钱就好。   不花自己的钱也不要紧,反正有黎宇落在。拥有黎宇落,不亚于拥有了半个国家。   不过她也不能太闲啊,于是就早上起来去自家店里转一转,看看帐,黎宇落忙的时候她也能有点事做。   黎宇落这太子当的很有个性,除了每月挑出一天看看自家老爹筛选出来给她练手的公文,几乎没有事情做。   剩下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季回珲。   唯一一个遗憾是,这家伙还没有求婚。   好像忘记了一样。   求婚!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忘记呢!   还是得自己来。   季回珲早上哼着小曲出了府,早先叫工匠暗悄悄打的戒指应该做好了吧。   殊不知季回珲一出府,柳涵笙就禀报道:“公子,夫人出府了。”   “带人保护没?”这是黎宇落的第一个问题。   “带了。”   “好。”黎宇落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催促道:“赶紧的,务必在她回来之前。”   季回珲今天回府的晚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事情格外的多,她在HL用了午饭,临近晚餐时间才回到府中。   到了日常穿行的小门,季回珲诧异的发现它是关着的,敲了门,也没人应。   “夫人,要不去正门看看?”一个丫鬟小小声地建议道。   季回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一个想法冒出来。   黎宇落不会准备了惊喜吧?   到了正门,小厮上前敲了门,里面门房道:“来者何人?”   嘴快的丫鬟接了:“夫人回来啦。”   说完冲季回珲俏皮一笑。   门房应了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入目是一片红色。   红色长毯从正门口一路铺到看不见的地方。   季回珲捂住了嘴,眼眶有点湿。   黎宇落在大门边站的笔挺,从门开启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季回珲的方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眉宇间是焦急,紧张,和隐隐的期待,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喜悦。   黎宇落一身月牙白长袍,走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季回珲跨过那一道门槛,好像跨越了一方天地。   门外,在游荡,门内,可安居。   “走吧。”黎宇落站在红毯的起点,朝季回珲伸出手。“我们一起。”   “好。”季回珲硬咽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   黎宇落牵过她的手。   “你的生辰,我怎么能忘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